寒酥發白的臉色,開口:“長舟,去雲祥街的四喜堂。”
長舟在前面應一聲,下一刻馬聲嘶鳴,馬車被調轉了方向。
寒酥在心裡鬆了口氣,再望向封岌時,卻見他臉色沉了下去。
馬車停在四喜堂前,封岌讓長舟去買了一包糖炒栗子。他長手略掀垂簾,從視窗接過糖炒栗子,一顆顆剝著吃起來。
外面的馬也逐漸安靜,一時間只有封岌不緊不慢剝糖炒栗子的聲音。
翠微壯著膽子望了封岌一眼,再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寒酥手裡的糖葫蘆。她心裡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可是理智讓她推翻。這怎麼可能呢……
封岌吃了十幾顆糖炒栗子,才讓長舟趕車回府。馬車在赫延王府前一條街的拐角處,寒酥帶著翠微先下了馬車。
封岌又剝了一顆糖炒栗子,吩咐:“一會兒你回吟藝樓,打賞倒數第二個歌姬。”
長舟應聲之時,心裡卻疑惑。
——他家將軍居然會打賞歌姬了?可是哪有這樣人都走了,又派人回去打賞的?
這一晚,寒酥又陷在夢魘裡。
夢裡是纏纏秋雨淋著的帳中,她半裸坐在封岌懷裡,他一手握著一卷兵書,一手搭在她腰側,指腹在她的腰身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他的手向下滑,被圍在她腰間的外袍擋住,他指了指,寒酥垂眸主動解開。
畫面一轉,她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淫蕩”、“不要臉”、“玩物”、“賤貨”等等詞句如刀一樣劈頭蓋臉地落下來。
周圍很多人衝堵上來,將她堵在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角落。她想呼救,卻沒有人能救她。絕望之時,她看見了父親。
可是父親問她:“你怎麼不去死。”
寒酥大口喘著氣在夢魘中醒來。好半晌,她抬手用手背擦去額上的冷汗。
唇上似乎還沾了一點糖葫蘆的甜。
今晚闃無人聲的昏暗街角,他伸手過來為她掖發的觸覺彷彿還在耳朵尖。
寒酥不敢接受封岌的好。
那是一張溫柔的網、一個誘人的牢籠。
她與他雲泥之別。明媒正娶是痴人說夢,就連給他
做妾都不可能。
她怕一旦接受了他的好,踏出了第一步,就徹底將自己交付,從此成為連外室都不如的影子,正如那悽悽秋雨下暗無天日的帳中。
冬夜的涼風無情地吹著窗稜,攪得人難再安眠。
寒酥起身下床,燃了燈,於燈下藉著筆墨詞曲,紓解心中無人可說的彷徨。
一口氣寫完,寒酥望著自己剛剛寫就的詞,臉上慢慢浮現一絲淺笑。前路也不是一片黑暗,至少已經有人要她寫的詞了,雖然還賺不到錢,可有人接受,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接下來的幾日,封岌每日都去吟藝樓。
他以前從不來這種笙歌之地,如今日日流連不由惹得人詫異。他不僅自己去,還邀友人在吟藝樓小聚。也有那想巴結他的人在吟藝樓設雅宴相邀,封岌皆欣然往之。
有人不由暗中揣摩封岌是不是看中了哪個歌姬。吟藝樓歌姬眾多,可他點名唱曲的卻只是那麼一兩個。
都知道封岌不能成家。可不成家身邊也可以有女人啊!眾人猜著封岌突然頻繁來吟藝樓是想那事了。巴結之人尋了美人送上,封岌卻不感興趣,唯獨聽曲聽得認真。同席之人非富即貴,對雅事皆懂些皮毛,他們慢慢發現封岌好像真的只是對樂曲產生了濃厚興趣,聽到憂傷曲調時,也會面露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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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前一日下午,程家來了人,給寒酥送了套衣裙,準備給她明日進宮之用。裙子用了今歲最時興的料子和樣式,蒲英和兜蘭連連誇讚。
寒酥卻並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