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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自己的童話王國。但他又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用舒婷的話說“是一個不肯長大的孩子”,只相信自己編織的童話。孩童的意識裡自我的世界與現實的世界是同一個空間,世界應當如他所想象的那般單純美麗,或者說,我就是整個世界。顧城也相信自己的心靈與天地萬物的同一:“我們相信習慣的眼睛,我們視而不見,我們常常忘記要用心去觀看,去注視那些只有心靈才能看到的本體。日日、月月、年年,不管你看到沒有,那個你,那個人類的你都在執行,都在和那些偉大的星宿一起燒灼著宇宙的暗夜。”他甚至堅信,詩人應該像上帝一樣,“具有造物的力量”。

拒絕長大的詩人所願意面對的是那個詩境中天地萬物與我同一的世界,他只有自我放逐,將自己與世俗世界隔離,不僅遁世,連自己的身體都感到討厭,最好不食人間煙火,全身心地逃避於抽象的彼岸世界。可以這樣說,顧城的肉體對他來說已經不存在或不願存在,他只為他的精神而活著,為那些整日折磨著他的奇奇怪怪的念頭活著。

在朦朧詩人裡面,北島是憤世嫉俗的,舒婷充滿了生命的情趣,而顧城卻是反社會的,他懷疑人與人之間溝通的必要和可能,他懷疑語言的可靠性和真實性,甚至拒絕對這個他無奈生存其間的世俗社會承擔一切義務和責任。像所有的烏托邦理想主義者一樣,他對現代化的大都市充滿了厭惡之情,認定一切按部就班的城市缺乏生命的活力,他相信“在我的詩中,城市將消失,最後出現的是一片牧場”。最後顧城果然遠離城市,遠離人群,在偏僻的小島上開墾自己的伊甸園,伴著晨露,伴著鳥語,也伴著烏托邦的幻想。

顧城那著名的詩句“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箇中的“黑夜”大約指的還是世俗的昏暗,詩人慾以超越性的精神追求,去擁抱一個“光明”的彼岸世界。如果僅僅到這裡為止,詩人的確意義非凡。在我們這個物慾過於氾濫、凡夫俗子主宰人類、世人普遍喪失超驗精神的地球上,顧城以自己童話般的夢想震撼了每一顆不甘沉淪於俗世的心靈,他那陶淵明式的現代田園生活也令每一個留戀大自然的都市中人羨慕不已。

顧城:在詩意與殘忍之間(2)

二、烏托邦王國的邏輯

不過,詩人的童話世界實在是太純潔了,純潔到令人懷疑的程度,它除了在人類的精神追求中存在之外,難道真的還可以付諸實踐?倘若如此,又是怎樣一種景觀,又如何維持其生活的秩序?

顧城既已決然將自己放逐於人類社會之外,他只有到一個遠離人群的地方才能建立自己的烏托邦獨立王國。南太平洋的激流島成了詩人的真正家園,他的實現夢幻的新大陸。就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顧城與他的兩個妻子開始了一種創世紀的隱居生活。

在這個封閉的世界裡,詩人是全能的主宰,他就是造物主,他就是法律,他就是道德;或者說,詩人已經超越了人類社會現有的法則,他不再受世俗的種種道德的和律令的束縛。他可以超越常規擁有兩個妻子,可以蔑視人間社會的一切權威——如果有權威的話,他也會以一種極端的方式加以反抗,就像當警方認定他養雞未曾登記,屬於非法,他會在一夜之間將那上百隻下蛋母雞統統殺光一樣。

當自己的伊甸園成為一片屠宰場時,我們不知道詩人的心裡有何作想。也許這血淋淋的報復正是烏托邦王國的鐵的邏輯。為了捍衛理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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