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齊聲尖叫——那是我自己的聲音,在二十個不同時空共振出的和聲。
遊沐陽的鏡頭蓋在這時滾到我腳邊,我看見取景器裡映出的根本不是我們。
那些重疊的虛影中,穿維多利亞時期裙裝的“我”正將燧發槍抵在莫辰辰禕太陽穴上,而西裝革履的他在全息投影裡用鋼筆刺穿了“我”的頸動脈。
“別看。”莫辰辰禕的手掌覆上我眼睛,他袖口的硝煙味突然被血腥氣覆蓋。
當我的牙齒咬破他掌心時,嚐到的卻是威士忌燃燒後的餘燼——就像某個被迴圈了千百次的黃昏,他總會在海霧瀰漫時把槍口對準我的心臟,卻又在最後一刻調轉方向。
整座內室突然開始高頻震顫。
胡昭遠破譯器的藍光與嚴啟翰傷口的熒光在空中絞成dNA螺旋,楊卓禹的酒壺在核反應堆外殼上敲擊出摩爾斯電碼的節奏。
當姜翊終於將燒焦的筆記本按在機械章魚的投影上時,我們腳下的鋼板突然浮現出六個不同年代的船籍編號。
“要塌了!”遊沐陽的尖叫與二十個時空的爆炸聲重疊。
我抓住莫辰辰禕戰術背心的肩帶,看見他喉結滾動時溢位的血珠正逆著重力升向穹頂——那裡裂開的縫隙中,無數青銅齒輪正在將我們的時間軸擰成麻花。
當第一個齒輪砸落在祭壇上時,所有屍體突然開始融化。
她們的防毒面具裡湧出熒光色的章魚幼體,而那些纏繞在我們腳踝的透明絲線,此刻正將核反應堆的紋路烙進每個人的面板。
“去生門!”莫辰辰禕的嘶吼中混著金屬摩擦的尖嘯。
他單手拎起癱軟的嚴啟翰,軍靴踏碎正在結晶的章魚卵。
在我們撲向星座連線的中點時,整面珊瑚牆突然像巨獸的胃壁般開始蠕動,鉚釘崩飛的聲音如同來自深淵的獰笑。
胡昭遠的密碼破譯器突然迸出火花,燒焦的電路板碎片在空中拼成德文警告。
楊卓禹的酒壺砸在蠕動的牆面上,潑出的威士忌燃起青紫色的火焰——那火舌舔舐過的鋼板竟露出新鮮的血肉組織。
“這不是牆……”我的指甲深深掐進莫辰辰禕的肩胛骨,在他吃痛的悶哼中,看清了鋼板裂縫間抽搐的神經束與跳動的毛細血管,“我們在某種生物的食道里!”
彷彿為了印證我的尖叫,整座內室突然劇烈收縮。
姜翊的白大褂被黏液腐蝕得只剩領帶,遊沐陽的相機鏡頭正在長出肉芽。
當我們滾到生門所在的座標點時,腳下地板突然變成透明的薄膜——下方三百米處,機械章魚的觸鬚正將一艘核潛艇緩緩絞碎。
莫辰辰禕的吻突然落在我的耳垂,帶著血腥味的溫熱氣息灌進耳道:“數到三就跳。”他握著我的手按在戰術腰帶的自毀按鈕上,另一隻手將胡昭遠的密碼破譯器塞進我領口。
當我們的倒影在透明地板上與核潛艇殘骸重疊時,整片穹頂突然開始分泌強酸性的消化液。
“一……”
楊卓禹的船歌突然變調成葬儀號子。
“二……”
嚴啟翰傷口噴出的熒光液體在空中凝成逃生路線圖。
“三!”
在我們縱身躍入虛無的瞬間,身後傳來血肉與金屬融合的黏膩聲響。
下墜時我看見遊沐陽的鏡頭蓋在消化液裡沸騰,而莫辰辰禕的體溫正被某種超越時空的寒冷吞噬——直到他的牙齒咬住我後頸的追蹤晶片,血腥味中傳來二十個世紀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