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一早。
巧玲穿著大紅的嫁衣,頭上頂著蓋頭,安靜坐在炕上等待。
院子裡的一群人翹首盼望,有大鳳有老許有孟珊珊有李老大,還有李老大的朋友們。
天大亮,東班頭戴圓錐皮帽,帽頂帶著紅纓穗,穿著額尼新做的藍色禮服,短皮上衣,袖子寬大,衣邊衣領鑲邊,腰間是鑲嵌銀扣的腰帶。
胸前帶著大紅花,身後揹著獵槍,騎著高頭大馬在前頭開路。
身後是長長的隊伍。
部族的男人們全部出動,每個人身著盛裝,手裡舉著獵槍,騎馬列隊,沿路舉槍朝天上放槍,聲勢浩大從屯子間穿過。
老許被邀請著坐在了桃枝家院子裡,這份陣仗的主謀早早就在他這報備過。
屯子裡每家每戶都探出了頭,根本不知道這是在幹啥。
槍聲陣陣,震得所有人膽寒。
浩浩蕩蕩的隊伍讓屯子裡的人議論紛紛,這是出了啥大事。
“那胸前帶個大紅花,那還用猜?”
“燈芯嫁人了?”
“那不是桃枝嗎,之前跟那個山上的人天天趕馬車笑得跟朵花似的。”
“破鞋也要?”
“那山上的人估計沒見過女人,啥都往家撿。”
“還是桃枝有本事,一勾搭就勾搭山上的,那山下的人誰要她。”
隊伍一路到了靠山屯的邊緣,巧玲家門口。
東班翻身下馬,院子裡的人喜氣洋洋看著新郎官。
“媽媽!”
東班第一句先喊巧玲,巧玲趕緊把手裡捏著的紅紙包塞到女婿手裡。
“唉!”
眾人歡笑,都等著東班把新娘背出門去。
坐在炕上的桃枝緊張的捏緊衣角,紅蓋頭下的視線只能看到自己的紅色嫁衣。
東班輕輕推門而入,腳步聲讓桃枝一個激靈。
“我來了。”
東班的聲音渾厚磁性,讓她的心頓時安定起來。
等到東班揹著桃枝從屋裡出來,巧玲強忍的淚水奪眶而出。
那是她的孩子,就要嫁到別人家裡去,她應該高興才對,可為什麼心這般酸楚,又為何這般不捨。
咿呀學語的肉疙瘩轉眼成了別人家的女人。
她這才明白自己出嫁那天,母親流不幹的眼淚。
桂芝在一旁拍了拍巧玲的肩膀,也跟著抹起眼淚來。
嫁女兒哪是什麼高興事?
那是在媽媽的心上挖走了一塊肉。
燈芯跟隨東班身旁,看他把桃枝放在馬背上,這才騎上自己的馬,前去送親。
接親的隊伍再次從屯子中間穿行而過。
燈芯昂著頭,無視那些碎言碎語,護送前行。
還在炕上四丫八叉的桃枝爹,昨兒個被邀請到老許家,一直喝到了後半夜。
現在呼嚕打得震天響,根本不知道自家姑娘已經出嫁。
這當然是燈芯的安排。
桃枝一直提著的心直到出了靠山屯這才放下,東班坐在自己身後雙手拉著韁繩,穩穩地將她圈在懷中,她根本不知道剛剛所有人驚訝的眼神,還有像是吞了蒼蠅一般的表情。
楚春華氣得胸口嘔血,都是被男人糟蹋過的女人。
自家的美玉趁著天黑直接送去了李富貴家,就帶著些自己的衣裳。
就因為美玉好生養,一次就懷上了,她就沒法跟桃枝一樣,坐在高頭大馬上,穿著大紅嫁衣風風光光出嫁。
指甲狠狠摳進了肉裡,鮮血直淌,她渾然不覺。
浩浩蕩蕩的接親隊伍,回到營地。
所有人都在為婚禮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