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媽媽走了,就在早上六點多,晨曦微露天光將白的時候。
周知航也住在這個酒店,把姜寧他們送到之後,他本來想回房間衝個澡換身衣服,結果周爸爸打電話來,說媽媽想跟他聊聊天兒。
他馬上又折返回酒店,陪母親聊了個把小時,實在困得熬不住了,就到外面會議室的沙發上躺了會兒。
說來也怪,自從周媽媽生病之後,周知航就沒睡過一個好覺,更別提做美夢了。
這一晚躺在沙發上,手腳伸展不開,脖子更是難受,偏偏睡得格外安穩,還做了個很愜意的夢。
夢裡母親是生病前的豐腴模樣,他則回到十來歲,身上穿著初中校服,一家三口在陽光下做紅腸。
周知航嘴角噙著笑,被父親從睡夢中叫醒。
猛然睜眼,看到父親紅著眼眶,顫聲說:“航航,快再去看看媽媽。”
這個時候,周媽媽已經去了。
她是在睡夢中離開的,眉眼鬆弛,唇角含笑,走得很安詳。
漆器這種傳統工藝,也是帶了點玄學的,不管鏡子瓶子臺子架子,都有必須遵循的規則,一來為了美觀,二來則是華夏五千年積澱下來的神秘傳承。
姜寧有時候還挺信這種玄乎的東西。
記得小時候,她有一段時間總是半夜發高燒,打針輸液始終不見好,白天沒事兒人似的,一到晚上就燒到三十九四十度。
後來,爺爺帶她去找了一個太爺輩的老人家。
她依稀記得,老太爺在手指尖上纏了棉線,再用針扎指頭放血。
一邊把血沾她眉心,一邊唸唸有詞,就這麼一弄,當天晚上回去她就沒發燒了。
再比如這一次。
她並不是個急性子的人,也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算不出周媽媽的大限。
可是昨晚,她就是很強烈的想要早一點見到她,不想拖。
說不出為什麼。
誰能想到昨晚會是她和周媽媽相處的最後機會,要是昨晚沒去,今天去就只能去弔唁了。
哦,弔唁都不行。
老一輩的規矩,懷孕的人不能去送葬,會讓去世的人找不到輪迴的路。
所以姜寧沒有去參加周媽媽的葬禮,而是由陸騁代為憑弔。
周知航知道姜寧懷孕,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酒店,葬禮一結束,就催著陸騁快回去。
陸騁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節哀。”
回到酒店,姜寧看到陸騁黑衣上彆著的白花,像是終於找到了有人離世的證據,心裡才真正接受這個事實。
周媽媽是真的走了。
世事無常,尤其生死麵前,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窗外,連日陰雨的北城終於迎來難得的晴天,大家心裡卻下起了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摻了眼淚,這雨像海水一樣又溼又鹹。
葬禮結束後,簡書顏回到酒店,腫著一雙眼睛跟姜寧描述葬禮上週知航呆滯麻木的模樣,話裡話外全是擔憂。
“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之前跟那個小劉分手,他成天要死要活,最後多喝上幾頓酒也就屁事兒沒有了,可現在……怕是把全北城的酒給他灌下去,也沒辦法讓他好受一點。”
小劉是周知航的前女友,也是周知航的初戀。
小劉拿到了國外的offer,叫周知航一起去,周知航不願意出國,倆人就這麼分了手。
姜寧嘆氣,“這倆能一樣嗎?不管怎麼說,小劉至少還活著,可他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媽媽了。”
簡書顏抬手抹眼淚,“雖說親人的離世是一輩子的潮溼,可他也不能一直泡在水裡呀,你是沒看到他今天那個樣子,我都怕他想不開。”
陸騁給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