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此話絕無半句虛言!”雨哥兒目光決絕,猛地跪倒在地,朝李朔月連磕三個響頭。
李朔月冷笑一聲,孤身往窗邊走,“從前你還勸我安分些,如今怎麼反倒攛掇起我來?”
“我在館內好吃好喝,從沒想過那些子虛烏有的事。”
“你來求我,不如求求宋阿姆,求他大發善心饒你一命,好去尋你哥哥。”
雨哥兒臉色難看至極,咬牙道:“我哥哥,便是經他手賣出去了。”
“那他怎麼敢把你留在我身邊?”李朔月推開窗,看窗外的殘枝落葉,“讓一個仇人伺候另一個仇人,什麼樣的蠢人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雨哥兒搖搖頭,冷靜道:“我與哥哥同母異父,面龐隨各自的阿父,當時我二人又面黃肌瘦、身上髒汙,他未曾能分辨出來。”
李朔月張開雙臂,譏諷道:
“你看看我,手和腳不知戴了多少鐐銬,誰都可以罵我、辱我、踐踏我……你叫我救你,你是瞎了眼嗎?”
“我這一身皮肉是你親手換的,我那時求你,你怎麼不先救救我?”
“公子,奴婢也是被逼無奈。”雨哥兒艱澀道。
“樓裡那麼多人,你不去求,為什麼來求我?”
“公子,你不一樣。”
“受了半年剝皮之刑還能活下來,接客半年未曾被金錢男人迷了眼,事到如今還想著往出逃的,公子是頭一個。”
“公子心性堅韌,非常人所能及,必定不會被困於這種腌臢地。”
李朔月悶笑了兩聲,“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我信公子,可公子不信我。”
雨哥兒又道:“屋外有閣內的漢子看守,莊子裡還有四爺的人,公子想趁機逃脫,難如登天。公子只靠一個方逵,怎麼能成?”
“我說過,我沒有那般心思。你滾吧,日後也少來試探我。”李朔月腳步輕盈坐回梳妝鏡前,面色冷淡。
他冷冷坐著的時候,與那遺珠院整日彈琴的公子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多年的教養到底在他身上留下痕跡,就像他雪白單薄的肌膚與端端正正的坐姿。
雨哥兒思忖片刻,而後輕聲道:“公子有所不知,那日同孫阿嬤一道替公子換皮的四個哥兒四個姑娘,除了我,俱都死了。”
“若公子逃走,墨韻與竹棲有人護著,奴婢卻是難逃一死。因此奴婢才大著膽子,前來求公子庇護。”
李朔月面色不變,恍若未聞,只輕輕撥弄耳朵上的珠墜。
良久,屋內再無人出聲,雨哥兒只得起身出房門,他剛走,李朔月便惱怒地將唇脂盒砸向遠處,砰一聲,青色瓷瓶四分五裂。
惱怒自己勾引的太明顯,惱怒方逵未經他同意,胡亂留東西,還是他特地朝四爺要的木簪子。
這是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他們的私情嗎?
蠢貨!蠢貨!
怎麼這般不小心?
年輕時天真愚笨,一塊糕點、一根簪子就能哄了他,可這樣尋常的玩意,滿大街都是,只怪他見識短淺,孤陋寡聞。
事到如今,他難道還會被一根破木簪迷了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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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李朔月坐在廊前,翻看一本千字文。
方逵一踏進院子,便迎來遠處哥兒兇惡的目光,他不明所以,還傻乎乎迎上去笑。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惹了嘉哥兒,若叫他知道,定要他好看。
李朔月冷起臉,恨得牙根發癢。
笑什麼,有什麼可笑的,蠢東西,害他被人拿捏威脅,怎麼還有臉笑得出來?
“公子。”方逵捧著銅爐站在院中,看著那白雲一般柔軟的人兒,心口微動,只想上前兩步將人抱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