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二十三年仲夏,宋秋實帶李朔月一路南下,歷經四十多天的長途跋涉,出了定州燕子村,到了南境山陽城。
南境全境為八州十二城,常與南部小國通商,比之北境繁盛異常。
但朔北、東都連年征戰,軍糧大多來自南境,因此南境近些年來商貿不甚發達,早無當年太祖時期之風光。
三輛木壁素綢的馬車停至於胭脂巷,繡裳掀開車帷,由駕車的小廝扶下,接著她候在一旁,扶宋秋實下馬車。
坐在中間馬車裡的墨韻不要人扶,自己跳下來,揉揉腰身,腹誹屁股都要坐麻了。
李朔月在墨韻的再三催促下,緩緩爬下馬車。
不過一個多月,他整個人瘦了一圈,臉色灰白,眼窩深陷,腕骨伶仃,走幾步便要捂著帕子悶悶地咳,哪裡還有從前健壯的半分樣子。
“快些呀,公子都進去了。”墨韻不滿地嘟囔,圈住李朔月的胳膊,將人往院子裡拉。
李朔月咳了幾聲,被拖進去。
院子裡,一頭梳靈蛇髻身穿絳紫裙的婦人搖鵲羽扇款步走來,笑盈盈朝宋秋實道:“半年不見你人,我以為你尋了哪個情郎瀟灑去了。”
“我這不是回來了。”宋秋實笑道,“院裡怎麼樣,可還安好?”
“有我在,能出什麼岔子。”
“你這回尋到了什麼好東西,快拿出來叫我瞧瞧。”
“不急。”宋秋實微微一笑,吩咐李朔月:“嘉哥兒,快將臉抬起來,叫柳媽媽好好瞧瞧。”
“怎麼還帶人回來了?”柳尋芳不解。
李朔月抬頭,目光無半分波瀾,這巷子芳香撲鼻,皆是靡靡之音,是花街柳巷無疑。面前這二人瞧著不過三十出頭,怕是這裡管事的老鴇老姆。
“這模樣……”柳尋芳看了片刻,瞭然道:“難怪你要將他帶回來,模樣真是出挑。”
“走了這麼久,累著了吧?趕緊到屋裡喝口茶。”
“好,可得把你那些茶葉子給我泡上幾壺。”
“早都泡好了,就等著你來呢。”
兩個管事的走了,身後那些伺候的奴僕也跟著走,李朔月被宋秋實身旁年長些的哥兒硯池帶走,七拐八拐走了兩刻鐘,到了一處栽滿青竹的雅緻小院。
不過硯池帶他進了隔壁簡單樸素的小院。
“嘉哥兒,從今往後這便是你的院子,你先歇著,公子若有事尋你,萬不可怠慢。”
“我曉得了。”李朔月病懨懨應下。
這小院簡樸,三間屋,一左一右,中間是堂屋,院子中只栽了棵棗樹。
寢臥大多是些舊物,但勝在乾淨。
李朔月半靠在架子床上,望著手心裡的彎月簪出神,這是他求著陳展給他買的。
陳展會給他買,是出於施捨憐憫還是相守半年的那一點點在乎?
墨韻提食盒進屋子,一見那人手裡攥了根木簪,嚇得心肝都顫了顫,以為他要尋短見,急忙衝過去,一把將簪子搶過來,疾言厲色道:“你做什麼?難不成要尋短見?”
被搶了簪子的人好半晌才有了動靜,李朔月揚起頭,淚溼了滿臉。
“為什麼……我要去死?”
明明該害他的人去死才對啊。
“沒尋死就好,不然公子要罵我呢。”
墨韻不放心,將李朔月從頭到尾搜了一遍,沒發現其他任何木簪銀飾,這才將心落到肚子裡。
“嚇死我了。”墨韻將簪子藏進懷裡,然後才一樣樣拿出飯菜,“我拿了飯菜,咱們趕緊吃吧。這道龍鳳呈祥翅是我好不容易搶上的,仙山靈芝湯也是特意給你拿的。”
“我肚子餓的都發疼呢。”
“今日沒有藥?”李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