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融,氣氛恰似春日暖陽下的湖面,一片和樂大好。
柳清漪身著的那身深紫色繡金牡丹長袍,隨著她的動作,金線微光閃爍,似在彰顯著主母的尊貴。
她手持一柄羊脂玉如意雕花的拂塵,儀態萬方地穿梭於眾人之間,時而俯身輕語,時而仰頭淺笑,可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卻洩露了心底隱隱的不安。
她暗自思忖,今日這賞梅宴籌備許久,諸事皆按部就班,可這莫名泛起的心緒不寧,就像春日裡無端颳起的寒風,叫人脊背發涼。
柳清漪認真思索可有疏漏之處,範府的那些小少爺,男孩子最大的範凌霄也不到七歲,不會有人打主意。
範府的小廝都很有分寸,不會到這裡來,到底不安的來源出自哪裡?
柳清漪的預感一向不會出錯,可她思前想後,依然未果,只好暫時作罷,安心待客。
她面上沉穩依舊,看不出真實情緒。
正逢眾人圍在一株老梅樹前,讚歎其枝幹蒼勁、繁花似錦時,小徑那頭,小六神色慌張,腳步踉蹌地匆匆趕來。
他身著的青布衣衫皺亂不堪,髮絲被汗水浸溼,幾縷貼在額前,全然沒了平日裡的伶俐勁兒。
見著滿園女眷,他先是一愣,腳步剎住,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可那眼中的焦急瞬間佔了上風,咬咬牙,還是直衝而來,不顧忌是否會衝撞了旁人。
“夫人!”小六奔至柳清漪跟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砸在石板路上,聲音沉悶,揚起些許塵土。
他仰頭,額上豆大的汗珠滾落,眼神滿是驚惶,雙手顫抖著攥住衣角,聲音壓得極低,幾近蚊鳴,卻透著刺骨寒意,“夫人,不好了,前院……前院的庫房,走水了!火勢現下極大,奴僕們正拼了命撲救,可、可瞧著勢頭,怕是難以短時間控制住啊!”
柳清漪聽聞,心猛地一沉,仿若墜入冰窖,寒意從腳底直躥腦門。
那庫房裡,存放著諸多珍貴物件,府裡過冬的物資、歷年的賬冊、還有為這次賞梅宴特製的貴重禮品,樁樁件件,皆是心血與家底。
但她久經世面,須臾間便強壓下心頭驚濤,手中拂塵輕顫一下,隨即穩穩握住,臉上神色未改,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隻眼眸深處多了幾分凝重。
她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六,朱唇輕啟,聲線平和,卻裹挾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慌什麼,成何體統!先起身,莫要驚擾了貴客。”
說著,抬眼環顧四周,見女眷們的目光已被吸引過來,笑意愈發溫婉,揚聲道,“無妨,是前院灑掃的小廝毛手毛腳,打翻了些雜物,小六這孩子莽撞,以為出了大事來報,擾了大夥賞梅的興致,該罰。”
言罷,她湊近小六,附耳低語,聲如寒刃:“速去告知劉大管事,調派人手,全力救火,務必護住庫房旁的賬房,不可再有差池,我稍後便至。”小六聽得連連點頭,爬起身,匆匆退下。
柳清漪轉身,拂塵輕揮,神色悠然,仿若無事發生,“諸位夫人、小姐,咱們繼續賞梅,莫讓這點小插曲擾了雅興,這梅園後頭,還有幾株異種紅梅,花開得正豔,可別錯過了。”
眾女眷雖心存疑慮,卻也被她的沉穩所惑,又笑語嫣然地繼續賞梅,只是柳清漪那藏在寬袖中的手,早已緊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步伐加快幾分,向著前院那濃煙滾滾處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