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療室裡的燈光慘白而寂靜,張醫生忙完一天的工作,微微傾身,在電腦微信看程宇線上,和程宇打招呼並問道:“程宇,你母親……她現在還好嗎?”程宇的身子猛地一僵,原本就疲憊不堪的面容瞬間籠上了一層濃重的哀傷。他緩緩低下頭,沉默良久,才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得如同被砂紙打磨過:“就在前兩個月,她老人家走了。”
程宇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將內心翻湧的情緒強行壓下,可顫抖的語調還是洩露了他的悲痛:“我外公陳大發,早在2003年就過世了,到現在已經整整20年。母親這20年一直跟著我和妹妹在廣州生活。去年,我妹因妹夫工作入不夠出,只能出去上班賺錢,工作忙得像個不停旋轉的陀螺,實在抽不出一點空來照顧母親。她們二個妹妹商量著把母親送回老家,可真到了要分別的時候,程宇心裡就像被千萬根針扎著,誰都捨不得。我一咬牙,決定把母親接到自己家。母親知道後,特別高興,過來後非要自己整理收拾行李,是不想麻煩兒子。就在她提行李的時候,意外毫無徵兆地發生了。她剛彎下腰,雙手握住行李的瞬間,她那骨質疏鬆腰骨只聽‘咔嚓’一聲,那聲音彷彿一把利刃,母親的腰,就那麼硬生生地斷了幾根。”
程宇的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在裡面打轉,他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我們心急如焚,趕忙把母親送往醫院。醫生的診斷就像一場噩夢,情況特別不樂觀,後續的治療也棘手得讓人絕望。實在沒辦法,我們只能帶著母親回到老家,想用中藥慢慢調養。那半年,母親所遭受的痛苦,我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她的每一聲呻吟,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可母親特別堅強,哪怕疼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直冒,她也從沒喊過一聲疼。我一直以為,只要我們悉心照料,母親總會好起來的。可誰能想到,命運竟是如此殘酷。那天,母親突然被一口濃痰堵住,她拼命地掙扎,想要把痰吐出來,可還是……就那麼噎住了,無論我們怎麼呼喊,怎麼搶救,她都再也沒能醒過來。”程宇的聲音徹底哽咽,淚水奪眶而出,肆意地流淌在臉頰上。
張醫生重重地嘆了口氣,眼中滿是同情與不忍,他輕輕拍了拍程宇的肩膀,試圖給予他一絲安慰。程宇緩緩起身,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了母親的葬禮上。
那幾日,家裡被一片素白籠罩,靈堂內燭火搖曳,母親的遺像被鮮花簇擁著,熟悉的面容卻再也無法回應他的呼喚。程宇紅腫著雙眼,麻木地招呼著前來弔唁的親友。主持葬禮的是村裡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身著傳統服飾,神情莊重肅穆。在儀式進行到某個環節時,老人突然提及往昔之事:“程宇啊,你可知道,你外公當年在隴南縣城,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
程宇只聽母親說過,外公是做生意的有錢人,外婆在二哥2歲時就過世了,而自己3歲前因為母親要到公社出工掙工分,無人照料,是由外公悉心帶大的。母親還曾含淚回憶,外公臨終前意識不清,卻還在床上聲聲呼喚著:“宇宇,不要跑,不要跑到外面去……”只是這些過往,在年幼的程宇記憶中並未留下清晰的印記。此刻,聽老人提及,他的好奇心瞬間被點燃。
在隴南縣城曾經最為繁華熱鬧的正街,程宇的外公陳大發,無疑是站在財富巔峰的傳奇巨擘。他名下的九個商鋪沿著街道鱗次櫛比,宛如一條璀璨的商業明珠鏈。商鋪的門面皆是用上好的硃紅色木材打造,精美的雕花在陽光的輕撫下閃爍著歲月的光澤。高高的門檻,厚實的門板,無不彰顯著不凡的氣派。每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在街道上,夥計們便哼著歡快的小曲,齊心協力取下沉重的門板。剎那間,各類琳琅滿目的貨物便在晨光的擁抱中一一陳列開來。從色彩斑斕、質地精美的綢緞布匹,到家家戶戶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