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出四五里地,望見飛狐嶺一帶衝起了火光,尚君讓不由地長嘯了一聲。王仙芝心中只有惋惜,聽著這聲便頗怪,問道:“君讓,你怪嘯什的?”楚彥威沒說話,蔡溫球卻道:“這火是他放的!”王仙芝不由地勒住了馬,問道:“他什時放的?”蔡溫球道:“取行李時放的!”尚君長流矢喝問道:“二郎,這可是真?為什來?”尚君讓道:“不為什!他歡喜圍起人便要殺,我歡喜了也是如此!”尚君長便甩了一鞭過去,尚君讓著惱,打馬便走。
尚君長道:“二哥,這畜生又壞你規矩了!”王仙芝道:“壞的豈是我的規矩?是江湖道義,張鬼實不曾相負!”蓋洪道:“哥哥,也罷了,嶺上失了我的火豺,放他娘一把火也不冤!”這話自然無理,他的豺是自己走沒的。王仙芝默了一會,也無可奈何,打馬繼續向前。跑了幾里,蔡溫球見都不說話,嘴裡便仿著豺喚了一聲。
蓋洪流矢勒住道:“哎,那畜生隨來了不成?”蔡溫球又喚了一聲,笑道:“是你阿爺來!”話音未斷,耳內陡地鼓聲大作,緊著便有嗖嗖之聲潑過來。蓋洪大嚷道:“不好,有伏兵!”刀才拔出來,身上早吃了幾箭。空馬嘶叫著亂竄,王仙芝揮刀道:“但向前!”馬踢了起來。尚君長嚷道:“二哥,馬失了奈何?”王仙芝道:“失了也罷!”蓋洪馬好,很快就衝到了前面。
馳出兩三里,尚君讓折了過來,眾人一齊勒住了,黑裡也看不清楚,王仙芝將人一一喚到了,都說沒事,他自己也受了箭,嘴裡也說沒事,平章了一回,這伏的當是義武兵,不怕他來追,倒怕前面還有,記著前面不遠有一處岔谷,便奔了過去。才勒住馬,便聽得蓬地一聲響,不知是誰從馬背上跌了下來。眾人慌手慌腳地喚著過去,卻是蓋洪,手摸著口裡也是血,已是昏過去了。
生了火看,心口左近穿了兩支箭,也不知還得活不得活。王仙芝幾個也中了箭,只是未中要害,七匹馬多的受了十幾箭,少的也三四箭。眾人都愣了一會,王仙芝一動手,便都忙了起來。他們都是刀尖上過活的,久病成良醫,刀傷箭傷只要不嚴重,有金創藥,便能料理。創藥是有,人用著也不夠,馬就只好由著它自生自滅了。
尚君長是格外的沮喪,說道:“二哥,你我可真是天生窮命,人走鹽富家,你我破家;人販馬富家,你我又折了,這七匹馬存得三四匹便是神佛看顧了!”王仙芝道:“富貴之人,如何在江湖上飄沉的?”尚君讓道:“哥哥不願富貴罷了,怨什命來?”王仙芝道:“這話怎說的?”尚君讓道:“遠的不說罷,適才嶺上沒富貴麼?助官拿下張鬼,助張鬼拿下姓康的,如何著都不至一身創!”王仙芝道:“那我是不願富貴!”便起了身,徐唐莒、蔡溫球也起身隨著。好大一會,三人拖著三棵腕粗柞樹過來了,擱下便拔刀劈劈砍砍起來。
尚君長問道:“二哥,這是做什的?”王仙芝道:“惟衝傷重,騎不得馬,得抬著走才好!”尚君長默了下,便起了身,道:“你歇會,我來!”其實這人能不能捱到明早也說不定的。王仙芝也沒有等到明早,楚彥威過來說有兵馬橫過去了,便上了路,他與徐唐莒抬人,尚君長、蔡溫球騎馬在後,尚君讓、楚彥威往前買藥尋車。換了兩回手,山道上便有了光,蓋洪還活著,三匹馬卻撲在地上起不來了,到唐縣大約還有百來裡寬寬窄窄的山道,尚君長索性下了刀子,盡著好肉割了。
近午時分,蓋洪在擔架上醒了,睜眼便道:“哥哥,扔下走吧,我看見都抬了一天一夜了!”王仙芝笑道:“哪得一天一夜!你怎看見的?”蓋洪道:“也不知的,就看見你們輪流抬著我走。”徐唐莒、蔡溫球聽了面面相覷,王仙芝笑道:“你安心躺著,什也別多想!”又向前行十來里路,尚君讓便趕著一架馬車過來了,王仙芝見車上有砍痕有血跡便知來得不好,卻也沒有問。水火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