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才走到重玄門(大明宮正北門,在玄武門之北)左近,便遇見了神策左軍的馬軍巡隊。李儼初不以為意,依舊向前馳。沒想那騎隊如洩水般從四面合了上來,領頭的那將披著一身朱絛銀甲,唇須下覆,頜須上卷,神情冷峻,甚是威武。石野豬在鞍子上立了起來,一腳前踏在馬頸上,大嚷道:“天子——之子在此,汝輩何不寬衣解帶來見!”毛宣伯一手扶在他腰後。
那將卻當了真,回道:“本將忝職禁軍,唯知天子,焉知天子之子!”沒想石野豬咆哮了起來:“大膽!天下只有‘大唐天子’,哪更來的‘唯知天子’、‘焉知天子’!”那將臉一下便赤了,惱道:“你是何人,竟敢犯天子禁旅!”石野豬還要說嘴,李儼忙道:“我乃普王,你是左軍之將?”那將忙在馬上行禮道:“末將神策左軍馬軍都將張承範,戎甲在身,不能施以全禮,還望殿下恕罪!”李儼點頭,問道:“張承範,左軍是不是也戒嚴了?”
“回稟殿下,神策左軍只是日常巡警!”
“既如此,你阻本王作什!”
張承範有些惶恐地道:“末將未見殿下旗幡仗隊,不知是殿下,請殿下恕罪!”李儼道:“也罷了,劉軍容可在營中?”張承範道:“末將卯時出巡,不知營中事!”卻轉頭吩咐了隊副幾句,自己領著李儼向左營去。不想,劉行深並不在營中齋戒,說是往苑東廣運潭一帶行獵去了。李儼便要張承範領他前去,張承範見勸阻不住,也恐李儼貿然衝了中尉的獵,便點了頭。
長安城的禁苑東西有二十七里,南北三十三里,在這個廣大的方圓之內,既有數不盡的奇花異樹、珍禽怪獸,更有道不盡的宮殿院宇、亭臺池館,古遠的修築於秦漢,最新修建的便宣宗一朝。沒有個人領著,李儼還真不知廣運潭在哪裡!
馳了四五里,過了凝碧池往東,望見築在高壙上的棲雲亭,便離地勢開闊平坦的廣運潭不遠了。張承範這時立即將馬勒住了,嘴裡叨著“莫犯圍”觀望了一陣,確認四近林子裡沒有看到獵旗,他才用腳尖在馬腹上輕踢了一下。走不了百十步,他的馬又停了。如此再三,李儼終於耐不住了,將馬狠鞭了下,六花馬咴叫一聲,便亂竄起來。毛宣伯、聶弘裕便踢馬追。張承範是馬軍將,騎術遠非常人所及,眨眼就要追上,猛抬頭卻望見不遠處有兩處獵旗,流矢將馬勒住了。毛宣伯、聶弘裕四人兩騎馬卻沒有停。
不多會,急促的馬蹄聲在張承範身後響起,而與此同時前面林子裡竄出了八九隻獐鹿來,緊接著尖銳的獵笛響起,隨即便有了獵犬的吠聲。李儼想要勒住馬,可是畜生已是驚了,竄得愈發兇了。突然天上盤著的幾隻鷹箭直撲了下來,六花害怯,猛然人立,幾乎將李儼甩在地上,放下蹄子又往北奔,卻有犬過來了,猛然剎住,調頭便走。而四面都有了人馬,李儼幾個便成了獵物,很快耳中便聽到了箭矢破空的嗖嗖聲,射向獐鹿,也射向了他們!
李儼驚得不知所措,伏身在鞍,緊緊抱住馬頸。毛宣伯、聶弘裕將石野豬、張浪狗推到鞍下,大嚷向前急搶:“此乃普王殿下!此乃普王殿下!”可聲音很雜,犬吠鹿鳴,人呵馬嘶,這兩聲嚷根本浮不上來。
“軍容有令,闌入圍場者,格殺勿論!”
張承範聽了這聲,急驅馬向圍中搶:“快住手!普王在圍中!普王在圍中!”有人明顯聽見了,開始傳話,動作卻沒有停下來,箭還在射。毛宣伯僕了馬,聶弘裕受了箭,獐鹿也紛紛倒下,六花馬也不愧是良駒,這時倒冷靜了下來,支耳聽箭,尋隙跳竄,李儼驚恐萬狀,卻也穩穩挨在馬背上。李承範還在嚷,終於鉦聲響了,緊著便聽到有人在嚷:“軍容有令,收箭入箙,擅射者格殺勿論!”很快,人馬鷹犬都止住了。蒼黃無路的三四隻獐鹿也止住了,左瞻右顧,觳觫不已,可沒有人再理會它們,所有的眼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