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吏員提醒道:“大人,時辰過了!”李誥道:“勿急!讓百姓多看看也好。翰林公,非是區區無仁愛之心,此乃諸宰堂帖處分,商州密邇京畿,不同他區,百姓畏威不畏德,非殺不足以止亂!今次不狠斫下幾顆頭顱,以後當有更甚之事!”
皮日休道:“誅其首惡,不亦可乎?何必濫及無辜!”李誥手指在案子上重敲了幾下,嚷道:“停停,別奏了!”話音才落,門外一個女聲應道:“喲!使公既不聽樂,那小鳳還是迴轉吧!”一聽便知道這是個風塵女子。李誥臉上有了笑,對皮日休道:“皮公,商州之事論過了,且觀商州之寶!”
“寶在何處來?也讓小鳳開開眼來!”
那女子應著話,一條雪白的胳膊探了門來,接著嘿的一笑,縮回手,在門中翻出個頎長的背影來。就這麼個背影也知是個妙人呀!高髻如雲,楚宮細腰,頸細而白,肩削而圓,風來衣動,宛似仙臨。一閣子人都看得有些呆了,皮日休也不由地一怔。李誥柔聲喚道:“快快進來,野日無性,好汙人肌!”可女子倒憑了城,好一會才轉身娉娉婷婷地走了進來。皮日休對望了一眼,這州妓眉宇間倒有幾分英氣,難得難得!
女子從容向各人行了禮,李誥親手斟了一杯,親切不過的道:“小鳳,來,潤潤心唇,如何這早晚才過來?”這小鳳也不拜,輕輕柔柔地偎到李誥身邊坐下,接了酒,將嘴唇溼了溼,嬌嬌怨怨地道:“還說哩,驃騎死活不讓奴家走!”李誥輕撫著女子的肩道:“也苦了你!”又指著皮日休道:“這位便是竟陵才子鹿門先生皮翰林,今路過我商州,要往浙西軍充任副使,我也無以相餞,累你舞一曲如何?”又道:“皮公,可有曲目?”皮日休沒有說話,只是抬了下手。
小鳳淺淺一笑,掙開李誥走到場中,張手輕輕揚動了兩下,突然斂手看著皮日休道:“竟陵可是襄州下縣?那奴家跳一曲襄州古曲如何?”李誥道:“如何不好!”皮日休道:“願觀止!”小鳳道:“那好來,這曲喚作《襄陽樂》,是有詞的,得個什人在旁歌詞才是好呢!”那武將道:“皮公想必能歌?”李誥笑道:“哎,這可荒唐,皮公貴人,豈可與賤人歌詞!”
小鳳笑了笑道:“那也罷,奴家倒有一個好夥伴,往常舞時,便令他持板擊節而歌!”李誥道:“這就是了,使人勾來,過後一併賞她!”小鳳道:“勾不來,他又非樂籍!”李誥道:“但是商州人戶,為土為客,沒有勾不來的!”小鳳道:“怕也算不得個人兒!這小廝兒正立在城下,準備挨刀做鬼來!”李誥聽了一笑,道:“但在商州,鬼神也勾得來!”問了姓名,使人去勾。皮日休看出來了,這女子大概便是為救這“符存”才說了這一節話。
李誥吃了一杯酒道:“小鳳,這小廝莫不是你相好的?”小鳳笑道:“若是小鳳相好的,大人饒他不饒?”李誥瞪眼道:“這是王法,如何饒得?”小鳳道:“怕不是王法,是大人害了妒!”眾人不由得都笑了起來。
不多會人帶了上來,這符存一進來便喊道:“鳳姊姊,不想還能生見著!”說完唔唔哭泣起來,小鳳長眉一挑道:“哭什!”李誥哈哈大笑起來,原來真是一個低眉狗耳的小廝:“你便是符存?年紀不大,如何便從那李叔汶打殺天子官吏!”符存將淚一抹,上前拜道:“上稟大人,小人便是符存,小人並不識李叔汶!”聲音很清亮,看來說他能唱並不是謊。皮日休聽出來了,這小廝便是請求死在危牆下的罪人。方額圓頰,目光有神,倒不像是個短命的,看來得活!
一個州將嚷道:“刀案上沒有不掙的肉!不是時,怎的卻索了你?”符存轉了膝,作揖道:“上稟將軍,小人在街上走,便被摁住了,那軍爺說我帶著劍,一看就不是好百姓,便將繩子捆了小人。”州將道:“這不冤你!你一個黃口小兒,哪來的劍?”符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