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地說著話,因著黃河汛期說到官府,漸漸說到天下來。在濮州城的熟臉裡,便數畢慕顏有學問了,因此王仙芝是很願意聽聽這帳房先生的看法。畢慕顏書算都是有的,也往長安考試過,在繁華的紅塵裡吃了幾年殘羹腐菜,窩積了一肚子的怨帳,這些年雖在這米店裡尋著了飲食,可心裡到底不甘心,又素知王仙芝是個正人君子,什麼話不往外面說的。
“…官吏貪濁,賦稅苛重,賞罰不平,有功者子孫不赦,亂國者世代籓王!兄長,你看著這一屋糧食,門外一街流民是什的?是禍害?不!但得漢劉邦復起,便是帝王之基!當今不是漢末,乃是秦末!秦生一趙高輒亡天下,今國家趙高何其多矣,恨當今無英雄罷了!漫說漢劉邦,但得陳勝、胡廣之輩,取天下如拾草芥也!”
王仙芝也不駁他,問道:“陳勝、胡廣如何?”畢慕顏道:“以我觀之,不及兄長遠矣!”王仙芝一怔,吃口酒笑道:“王二隻是無賴窮漢,及得誰的!先生可知我尋來做什?畢慕顏道:“莫非欲借本錢再往河北?”王仙芝搖頭道:“來借一萬贖罪錢!”便把王重隱的事告訴了。畢慕顏道:“員外眼下正需兄長幫扶,這錢不難借的!”王仙芝點頭,今年他也不準備往外走了。畢慕顏大概也是一時口快,再沒有說起什“漢劉邦、秦胡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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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又下起了雨,瓢潑似的往下傾,雨下得越大,米店的門板便也吃掀敲得厲害,砰砰啪啪響個不停。王仙芝是一宿沒閤眼,可終究也沒有生出什不好的事來。天明雨住,外面倒安靜了。扒門縫一看,階上只剩下了七八個人,其他的都不知走哪裡去了。
沒過多久,便看見畢師鐸的伯父穿著喪服驚驚擾擾地騎著馬過來了。畢師鐸慌忙迎上去,畢員外道:“家中平安,皇帝駕崩了!”跳下馬便叨叨說起前面一家店給搶了,現在還睡了一屋的花子。畢慕顏迎上去問:“員外,可知嗣大位的是誰?”畢員外道:“第五的普王!如何?”畢慕顏對付了幾句,便將王仙芝的難事說了。畢員外皺眉對王仙芝道:“大侄,早上出來時,你家長滿還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呢,莫不是錯了?”王仙芝道:“或許吃放出來了也是有的,我看看去!”揖了便走。
走出來不遠,徐唐莒卻懵頭懵臉地撞了過來,王仙芝喚住他,徐唐莒過來便將他往人少處拽,咬著耳道:“二哥,出大事了,季逵、溫球夜裡挖了獄牆,將長滿弄出來了!”王仙芝忙問是怎麼回事。原來昨晚上徐唐莒和季逵去尋里長,里長不說話,便罷了。徐唐莒回家望他爺。不想蔡溫球在家摟一眼就打了轉,聽得王長滿他娘在屋裡哭個不已,便有了心。四更時節吃雨掩著,那獄牆本又是吃雨浸透了的,使鋤挖了一個大洞進去,就將人掏了出來。
“長滿一出來,隨著跑出的也不少,很快就鬧了起來。幸是死了皇帝,都說刺史韋浦是韋駙馬的私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手腳也亂了,衙裡亂糟糟的,哪還顧得上其他的!”
王仙芝道:“那得避避!現在人在哪裡?”徐唐莒道:“使了往彥威家去,只是不知有沒有吃攔下!”王仙芝不由地絆住了腳,道:“獄中走了罪人,城門必有攔的!”徐唐莒道:“他也未必知道是誰做下的!”
倆人才走到市坊門口,迎面撞過來一隊馬弓手,一覷那領隊的卻是衙裡捕賊都頭李種。倆人要避,卻早吃瞧著了,喚了過來。王仙芝只得迎了上去,揖手道:“都頭,一向不見!”五大三粗的李都頭頜了頜,馬鞭一甩道:“都隨我走!”王仙芝陪笑道:“都頭,什事來?憐著小人些罷!”李種道:“不是本都頭不憐你,你那些手足鬧下禍事來了!你是識事的,可別鬧得不可收拾!”虎著眼便有動弓刀的意思,倆人沒法隨著。
李種將策在手,胡亂指著便嚷道:“王二呀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