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底早桃的裙子,太淡了,全忘了眼下是國喪,不合豔服。說了一嘴,這才勉強放她上了馬車。季秋之末,風色緊峭,夜氣猶重,露結為霜,路上行人多是神思紛擾。張麗華的心態倒是放平和了,女子之身,從來不得自由。紅繩繫足,一切皆有命數。紫苑蓬戶,故無關人之淑否!自己若是有福報的,有情郎未必不在禁中;若是得惡報的,蓬門柴戶難避無情漢!
張蕤跨著赤馬隨車,心中興奮難捺,風吹不冷,一身一臉都是熱的。輔興坊在長安城西北,入坊時,天已光了,東邊霞滿,朝日呼之欲出。坊外還多是晨時的光景,人馬不多也不急,坊內卻是人馬喧騰,田宅門首更是車馬填堵,寶馬香車不下十數。張蕤有些發急,捱擠上去,那宅門卻還緊合著,院子裡只有五六個灑掃小廝拄著竹帚一拖一拖地掃著。眾人倒也不敢拍門打戶,等到鮮紅的日頭從雲霞裡破出來,才看見堂上走出個肥大的身影。
陳敬瑄站在階上,一隻手無處安置,在圓滾的肚腹上撫一下,又在頜須上揪一下,又下到胸口端著,隨即又垂下。院外迭起的請安聲讓他放鬆了不少,他雖在長安有時日了,可對這麼多富貴人兒辦正經事還是頭一遭。他想起了他兄弟予他的話,甭管是誰,都作買餅的看便錯不了!不過自己如今畢竟不賣餅了,為天子選屋裡人,恁村俚野氣究竟不妥當!
陳敬瑄細端拿了一番官樣,便兀自站在那裡嚷道:“諸公,我那兄弟這會兒多半還在宮中,不須焦躁,我兄弟回了宅,看了冊籍,喚誰家的名誰便將女孩兒進來看!”甕聲甕氣的將這幾句話重三倒四嚷了幾遭便折回去了。院外的這才知道,今日能不能進人宅門也在未知之天呢。
:()殘唐五代第一部:王風委蔓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