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我那樞密兄弟三日後便休沐來家,到時你便將了你家女孩兒過來。我兄弟見了好時你便與皇帝結了親了。話又有不好的,我陳大郎是個實誠人,若過不了眼,你也得認命。我兄弟便是天子肚裡的三尸蟲子,過不了眼便是送到皇帝跟前也不頂用,倒苦得女孩兒在宮中受一世活寡,是也不是?”
“那是,那是!”張蕤迭聲應了。歡歡喜喜回到了都亭驛,女兒是個貴命,長得又端端麗麗的,如何過不了樞密的眼?只要入了宮,又有樞密的護持,如何不得後宮大位!他唯一憂懼的是這死女子與那吹簫扣窗的賊有過姦情,若已不是女兒身,那就什也不用想了!不過此事也無影,當是自己多心了!
“父親,莫不是朝庭有了區處了?”
張麗華遞茶道,父親大人這張好臉好笑可真難得的!張蕤越看越女兒越有一種母儀天下的氣度,竟不敢坐接,起來捧接了,嘴裡迭聲道:“好事!好事!”針娘在一邊呡嘴笑了下,臉紅紅的。張麗華看了眼,莫非真要收針娘做繼室?笑問道:“那是什好事來?”張蕤道:“麗娘,你且坐下,為父與你牽了一門大姻緣,你心下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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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麗華心頭鹿撞,臉一下紅了,如何卻是此事!也不知怎的,自從那朱溫那晚別去後,她便時常在夢中會著他,真真令人羞恥的,自己還在夢中喚他“玉君——言念君子,溫其如玉”,與他相當的親密,而她根本無意做此等夢,可當她反覆告誡自己的次數增多,夢到他的次數便也會增多,夢境也愈發不可說道。現在她父親說起姻緣,她竟然馬上就想到了他,有那麼一種不經心慮的希望父親與她牽的姻緣是他,可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心便遭了水,似乎她與她存身的整個世界也在往下沉,最後她還是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不敢置言!”
張蕤覺察到了女兒的異樣,使個眼色讓針娘退出去了,在榻上坐下,吃了半盞茶,然後冷聲道:“這幾年為父一直有個心結在,今日須得你一句實話解開!”張麗華一怔,道:“父親有問,女兒不敢不以實對!”張蕤道:“好!你與那吹簫扣窗的賊究竟有沒有姦情?”張麗華大錯愕,撲通跪在地上,汩淚道:“父親,女兒深居閨中,安得有此!”張蕤面色卻愈發難看,道:“須說實話!為父與你說的大姻緣可是當今天子,事若無變故,三天之後你便入宮了!這種事是瞞不得也瞞不住的!”張麗華垂泣道:“女兒若違父母之訓,玷汙門楣,鬼神殛之!”
張蕤高興了,道:“好!不愧是我張蕤養得好女兒,起來吧,為父錯意了!”張麗華卻不動,問道:“父親如何捨得將女兒送進宮去?女兒去了,父親膝前豈不孤寂!女兒不去,也不嫁人,願在家與父親養老送終!”張蕤狐了臉,呵道:“糊塗!你…你莫不是話不實?入不得宮?”張麗華本來就哽咽著,聽了這一問,嗚也嗚不出聲來了。張蕤由著她跪著,也不去拉,將茶汩汩地吃了,捋著須狠狠恨恨地道:“為父也不管你有沒有私情,你今兒起便齋沐靜心了,三天後便走!”又道:“我的身前身後事你也不用操心,針娘已有了喜脈,待養下孩兒來我便扶正了她!”說罷兀自走出去了。
張麗華慢慢從地上掙起,她父親對她再三的疑心還不是叫她最傷心的,而是她父親對送她入宮的絕決。此時陳拾遺子昂的幾句詩不斷在她心底呤唱——
荒哉穆天子,好與白雲期。
宮女多怨曠,層城閉蛾眉。
日耽瑤池樂,豈傷桃李時。
青苔空萎絕,白髮生羅帷。
這會是她麼?可不管如何,父命不可違!
第三天四更鼓響,她便吃針娘喚了起來,幾個婢女圍著上下伺候,到五更鼓響才離了妝臺。一路出來,見者無不驚呆,以為天仙降下,而她父親卻猶蹙著眉眼,問為何著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