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問道:“阿爹,都招討在想什的?皇帝不是要儘快破賊麼?”朱邪赤心轉身看著兒子道:“你怎想的?”朱邪克用道:“我做招討,便直撲徐州!”朱邪赤心道:“怎撲?到處都有賊寨守捉!”朱邪克用道:“阿爹,雄鷹無山,猛虎無澗!有馬有刀,什寨子踏不過的?”朱邪赤心笑了笑,拋了酒囊過去。筋骨未強,而膽色如此,可謂難得,直撲過去也未嘗不可的!壽州(今壽縣)圍不解,漕路終不得通,真不如舍了姚周的!
“要是沒刀,可奈何?”
朱邪克用將腰刀拔了出來,道:“阿爹,孩兒的刀什時都在腰上!”朱邪赤心哂笑道:“腰上的刀值得什事?”見兄弟朱邪德成、朱邪友金等幾個人過來了,便示意他解馬隨著晨參去。
康承訓的行營衙帳便設在馬球場的講武廳,各鎮兵馬三三兩兩,四城都有,一是城中沒有恁闊大的空地,一是為了四城的防守。朱邪赤心一眾人到球場時,一眼便看見了廳階前面停著三輛頗小巧的牛車,人還離得老遠,那股濃郁的脂粉香氣便隨風過來了,使人不由地便憶起些溫柔香軟的情景。那裡已有不少軍將在圍著車子指指戳戳,說說笑笑,其中鳳翔、鄜延二鎮是昨日才到的,一望見朱邪赤心過來,便聽見有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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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部的雜虜?”
匈奴也好,突厥也好,其實相貌上與漢人大同小異,沙陀人作為突厥的別部,開始與漢人也無多差異,可是在西域這將近三百年中,隨著勢力的消長,他們的身體裡都不同程度混與了西域胡人的血液,有的是戰爭所得的俘虜,也有的是他族的投依,有的是有意的聯姻,也有的是一時的媾合。朱邪赤心是在甘州降生的,形貌有七八分似胡,特別是那雙碧眼與半臉的紫虯鬚,分外扎人眼目。他這還算好的,他的族人有一部分就是地地道道的西域胡人,甚至連漢話也不會說的。
“沙陀,代北虎狼,驕得很!”
答話的是忠武軍將,這廝們雖沒裹黃頭巾,可一身都是蹄角,這話分明有相譏相輕的意思。朱邪赤心也只當沒有聽見,忠武是皇帝的腰刀,他知道的。那廝又瞎指著說道:“那禿頭的是雲州退渾都督赫連鐸,與沙陀是個對頭,得隙便咬。那是塞北達靼,人馬頗雄壯,便是不知戰陣之法,器械也不好!那是契苾,人好忠義,有他家幷州大都督(契苾何力)的遺風!”說著便揮手招呼,幾個契苾人便都跑了過去。
突然,香風一蕩,玉佩聲中便看見三個露肩披綢的美婦人出現在了廳階上。一時諸將都起了哄,打著呼哨胡言亂語起來:“哎喲,小娘子冷不冷?來,軍爺與你暖暖手腳!軍爺賞你件狐皮氅子!別胡來,多是招討的家眷!什家眷來,便是娼家!”人聽這話,逾發狂肆了。婦人們各自拋下些嬌羞、嗔責、笑眼,徑直上了車。
朱邪赤心一雙眼也隨著香車走,一轉頭卻與赫連鐸的一雙眼撞在了一起,倆人毫不退讓,四隻眼睛四杆長槊,都惡狠狠的搠了起來。一區草養不肥兩群羊,代北乃退渾的祖地,桑乾河的上游便喚作渾河川,退渾人的牛馬遍佈雲、蔚、朔三州,乃諸胡之雄長。可沙陀人來了,不久便做了蔚州刺史,後來更是做了代北招撫使,退渾人是爭也爭不得,守也守不得了。到如今赫連鐸的部人幾乎全部退出了朔州,可沙陀人卻依舊咄咄相逼,赫連鐸怎得不氣惱?又怎肯再有一絲的退讓?
兩人便這麼相瞪著,直到挪腳拜進廳裡去。康承訓一身紫袍金帶,端坐在當中大榻上,眼似看不看,也不知在思想什還是在回味什。眾將拜了起來,他才笑道:“說正事之前,本使與諸公說幾句悌己的話,南曲的娼女比北曲的好,有識見,還知道個英雄美人的說法,一個還以為那廣陵大俠辛讜便在本使帳下,鬧著一定定要見見!莫說是她,便是本使也想見見來!”說著長嘆一聲,便肅了臉道:“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