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神如神在,不敬也不怪。嘴善心不善,缽盂敲得稀巴爛。喜歡不過人幫人,苦惱不過人想人。
下午,一群愛紅火熱鬧的青年,簇擁著醉驢兒騎上白龍馬,耀武揚威地上街巡視燈火去了。扮演地保的在前面鳴鑼開道,高聲吶喊:“父老鄉親們聽著!燈官老爺出巡!沿街商戶,清水灑街,黃土墊道,高掛燈籠,搭好旺火,如有不尊不辦者,老爺怪罪下來,或責或罰,自己承當!”
醉驢兒經過了上午的教訓,學會了騎馬。在兩個馬弁保護下,抓緊韁繩,扣牢腳鐙,挺直腰桿,端坐雕鞍,好不威嚴。他脫去官服,換成便裝,頭戴灰色寬邊禮帽,身穿灰色長袍,外罩黑色馬褂,腳蹬一雙大頭黑皮鞋,為了遮擋上午掉下馬來碰傷的額頭,戴了一副大號的墨鏡,看什麼都是黑咕隆咚的,“孃的,天像陰了似的,看啥都不明亮,真難受!”
一群人熙熙攘攘、挨門挨戶走過,所到之處,無不笑臉相迎,端茶倒水、點菸斟酒。醉驢兒心裡美滋滋的,“難怪人們爭著搶著當官哩,俺驢兒長這麼大沒人待見,沒想到就這三天的榮耀,竟如此受人抬愛,孃的,俺這輩子是沒出息了,等俺有了兒子,也想辦法讓他當官去。”
他正在遐想,馬弁突然報告:“大老爺,仇月鮮家既沒有掛燈,也沒有搭旺火,請老爺裁奪!”
醉驢兒知道,金大浪不在,仇月鮮一個女人家支撐著,挺可憐的。不罰不行,罰又下不了手,就問那個地保:“你說怎麼辦?”
地保是個好心人,就回答道:“此戶家遭不幸,求老爺開恩,少罰或不罰,給個口頭懲戒就行了!”
那兩個馬弁嘟囔“要是這麼著,俺們人馬三進的圖啥哩?”
醉驢兒明白他們的心思,就撓著頭皮說:“那就割仇月鮮二兩肉吧!”
地保吃驚道:“老爺,這可使不得!從身上割肉,要出人命的!”
醉驢兒說:“誰說要割仇月鮮的肉?俺是說割二兩豬肉!”
“二兩肉夠誰吃哩?吶,把這條迎賓煙拿去給弟兄們抽吧!”卜元及時趕到,扔給醉驢兒一條香菸說:“不破壞大家的規矩,燈籠馬上掛,旺火馬上搭,請吧!”隊伍浩浩蕩蕩地走了。
不開壺哈哈大笑:“孃的,醉驢兒今兒個公雞戴嚼子——兜起來了!俺平時小看這小子了,當了燈官,竟然想著仇月鮮那二兩肉哩!”
卜元罵道:“你這不開壺,站在大街上啥屁都敢放!”
不開壺一伸舌頭說:“對不起,俺忘了您是這家的表哥哩!”
醉驢兒在香味飯店門前翻身下馬,碎步兒走進門來,老無能招呼道:“哎喲,燈官老爺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今兒個想吃點啥?想喝點啥,請吩咐!”
肖香妹聞聲從裡屋出來,一見驢兒這身打扮,不由撲哧一笑:“驢兒,今兒個變成這副德行,也算是衣錦還鄉了!姐高興,說,想要點啥?”
醉驢兒一見肖香妹,就像見到久別的親人,從小到大,他記不得白吃白喝了肖香妹多少東西了,肖香妹從來沒有責怪過他,有時還讓他帶點好吃的孝敬他娘,肖香妹拿它當小弟弟看待,他也真把肖香妹當大姐姐尊敬,有時候喝高了,還叫肖香妹“娘”哩!
今天驢兒“發跡”了,但這是一時三刻的“榮耀”,他首先想到了“報恩”二字,他莊重地把肖香妹、老無能兩口子摁到凳子上坐下,一躬到地,有點激動地說:“大姐、姐夫,你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俺驢兒不爭氣,俺欠你們的太多了!俺沒臉再要你們的東西,俺想給你們磕個頭,表示俺的這份感激心情。有朝一日,俺驢兒真的發達了,一定加倍孝敬您們!”
肖香妹見不得驢兒這可憐巴巴的樣子,一把扶起驢兒,鼻子酸酸的,忙用手絹兒擦去眼角的淚水,說:“驢兒,聽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