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東生
1、
張老師剛追出咖啡館的大門,就看到淩小姐已經跳上了三輪車,心裡一緊。
自從淩小姐突然不聲不響地搬離了老弄堂,張老師就覺得淩小姐的離開跟自己有關,是自己的過錯讓淩小姐失望了。張老師就感到愧疚,覺得對不起淩小姐,伊有太多的歉意要向淩小姐訴說,希望得到淩小姐的諒解,可惜,淩小姐離開了弄堂,不曉得了去向,張老師失去了向淩小姐懺悔的機會,張老師便被深深的懊惱所纏繞,
今早偶遇了淩小姐,雖然淩小姐故意不睬伊,故意跑開。而伊哪能肯輕易錯失這個稍縱即逝的機會呢?張老師趕緊加快腳步,下了臺階,朝三輪車跑過去,想叫牢淩小姐。
淩小姐坐在三輪車上,尷尬了。伊不願再跟張老師有啥瓜葛了。先前,伊跨出咖啡館時有過的那一絲心動和不捨,也已經平復了,現在伊只想快點離開咖啡館,離開張老師,割斷過往的一切。不過,到啥地方去,一時還沒有想定檔,一看張老師追了過來,倉促間,朝三輪車伕隨口講了一句:“快點走。”
三輪車伕不明白地看牢,問:“去哪塊?”
淩小姐這才臨時起意,趕緊補充一句,講:"沿思南路一直走。"
三輪車伕只管有生意做就好,應了一聲"嗯諾",腳用力一蹬腳踏板,三輪車飛快竄了出去。把張老師留在了街沿上……
張老師追到了三輪車邊頭,“噯”了一聲,還沒有來不及講閒話,三輪車就從伊身邊劃過,飛快的走遠去,張老師苦笑了,嘆了口氣。
淩小姐則暗暗偷笑了,有幾分得意,又有了報復了一下的快感,心想:讓他呆篤篤地站著吧!
張老師看牢淩小姐坐的三輪車走遠,消失在視野裡,伊還是有點不捨,在路邊的上街沿上立了叫關辰光,這才想起來書和包包還在咖啡館裡廂,搖了搖頭,有點懊傷,返回了咖啡館。
2、
“吱呀"一聲剎車的聲音,把淩小姐的得意打斷了。三輪車在路口停了下來,車伕回過頭來又問:"去哪塊?”
淩小姐不明白髮生啥事體,起身探頭一看,真快,思南路走到頭了,已經到了淮海路,三輪車停在了丁字路口。
去哪裡?淩小姐實在是連自家也不曉得。
“古花園咖啡館”是不能去了,張老師肯定還沒有走,一去碰到了,更加尷尬。
要回屋裡去,又太早……
淩小姐正猶豫著。馬路上的警察朝三輪車走過來了。
車伕立馬急了,聲音也胖了起來,催促講:"快點說諾,去哪塊?警察來了。"車伕一急露出了一口蘇北閒話。
總不能一直停在淮海路口。淩小姐曉得,警察一過來,說不定有麻煩,遲疑了片刻,趕忙搶在警察走過來的前頭,講:"順淮海路隨便兜兜。"
三輪車伕一聽顧客只是隨意兜兜,且無具體目的地,又不計較車費,意識到這是一筆大生意,自然覺得是件求之不得的美事。於是,他當真踏起三輪車,載著淩小姐隨意閒逛起來。
一路上,風和日麗,清爽舒適,陽光明媚,溫暖和煦,淩小姐舒舒適適地朝後仰靠到靠背上,任由微風輕輕拂過,仰頭看著路旁高聳入雲的梧桐樹緩緩向後移動,彷彿過去的一切都在漸漸遠去。就像過往的一切從此退去,淩小姐心裡默頌著:“過去的一切,再會了”……
淩小姐微微合攏雙眼,怡然自得,享受著兜風。
也不曉得三輪車踏了多少路程,當淩小姐睜開微閉的眼睛,再看出去的辰光,三輪車已經沿著淮海路一直踏到了淮海大樓,再踏下去,地段就冷落了,假使淩小姐不喊停,三輪車伕還真會一直踏下去,說不定一直踏到鄉下去了,碰到“剝豬玀”也難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