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書房內,宋顯昂起身關上小窗,為案上的宋則騰出來些許安寧。
侍女呈來的茶盞被宋顯昂接住,恭敬地呈在案上:
“父親,母親她……”
宋則抬手屏退了下人,又止住了宋顯昂的話:
“留著吧,還有些用處。”
宋顯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地失落,很快又被溫順的討好蓋過,二十三年來這是他最熟練的事。
宋則抿了一口茶,起身側耳聽著陸續傳來的嚷叫聲,低聲補了一句:“眼下只有咱們父子二人,也不必稱她一句‘母親’了。她不配。”
宋顯昂點點頭,難掩蓋面上的鄙夷:“狀如瘋婦,難為父親忍了她那麼久。”
“誒,高門貴女,總有些傲氣。”宋則慈愛的瞧著宋顯昂,“我這些日子老是夢見你娘,見她孤零零地臥在荒山裡,靈位也只能偷偷供奉,實在是難受得很。
他臉上多生出些許溫情,是不同於對待宋顯允的慈和:
“我想把她的靈位放進祠堂來。”
“謝父親!”宋顯昂目光狡黠,卻又違心地反駁道:“父親心裡有我娘,有兒子,我便不覺得委屈。”
人最怕對比,愛亦然。宋則對自己的生母越是愧疚,未來自己的路才越順暢。
宋則欣慰地點點頭,伸手整理著宋顯昂的衣襟,只覺得他身上的舊緞子格外刺眼,彷彿是宋顯允穿舊了不要的。
“這些年,她一件好衣服都不給你。”
宋顯昂伸了伸手,恰好露出手臂上的舊疤痕:“兒子受些委屈不要緊。”
宋則瞥見了兒子手上的疤痕,失神地拉過了他的手,皺紋裡浸滿老淚:
“你小時候,她就讓人欺辱於你,待遇還不如下人。二十三年了,兒子,是為父對不住你們母子。”
宋顯昂雙眼噙淚,抬住了他父親的雙臂。
“眼下兒子覺得還是先不要將我孃的靈位請回來,我怕她又瘋了。”
言辭懇切,宋則看見了久違的孝順,心裡的愧疚剜著血肉。
“這也是為父二十多年來的心願,”宋則眼圈泛紅,“當年若不是想要藉著她何家的權勢,為父是看都不會看她一眼的。”
宋顯昂安慰道:“她對父親情深一片,也還算有些用處。”
“是啊,溫仁皇后親妹妹的這個身份,在當年可是幫了我大忙的。”
“現在也要穩住那個瘋婦才是,”宋顯昂懇切地望著宋則,繼續阻止他親生母親進祠堂的事:“父親尚且還沒有除掉宋隱,她心裡正不痛快,倘若父親此時此刻再給她些刺激,真怕會出什麼亂子。”
宋則捋須頷首道:“她就這麼一個兒子,可我不同。”
“父親天命所歸,”宋顯昂唇角一勾,像極了宋則年輕時的模樣,“那位壽王,也只配做您的傀儡而已。”
……
代安王妃病重,宮裡來了御醫,林妤卻支開了於景。
於景無奈回了起雲居,面對突如其來的冷清有些不適應,悶悶不樂被宋隱哄著躺下了。
春燕、顧辭、霜白和一瘸一拐的阿本都趕著去和師父唸書了,院子外只有雲芳和扶翠兩個坐在廊下做針線活,嘀咕的聲音越來越大。
“哎呦,我都恨不得立馬改行去賣絲綢了!”雲芳笑道,“城裡的絲綢漲了快兩倍的價,咱們薛夫人孃家可也大賺了一筆呢!”
固安郡王府出了大亂子,滿府的人都跟著高興。
“那這不是明擺著固安郡王哄騙宮裡的人嘛,他去江南根本沒有買夠。”扶翠疑惑道,“那皇上就不罰他家?”
雲芳得意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損私肥公’,宮裡的皇上贏了兩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