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代安郡王帶了四萬人在玉凌關與戎人大戰時,後方宋則黨羽護送輜重不利,致使糧草被毀。”
“冰天雪地裡,老王爺帶將士們拼死抵抗了兩個月,未退半步,直至全軍覆沒。”
“所幸戎人糧草也盡了,沒有再往前,朝廷馳援的兵馬及時趕到,這才阻擋了戎人南下的鐵騎。”
“清掃戰場的說……那戰死的四萬將士面目全非,殘肢斷臂到處都是,淌出來的腸子裡是一坨坨的黑棉花,增援趕到時他們早被凍成了冰坨子,怎麼都分不開。”
“老王爺和大表兄也運不回來了,屍身被戎人的馬踏過……陷在泥水裡,”林妤低聲啜泣,“只能連泥水一起鏟了,就地埋在北境。”
這個故事,於景只聽過一筆帶過的結果。
林妤強嚥悲傷,繼續講述過程:“皇城中,負責後方軍需的宋則早早領了他的黨羽跪在垂拱殿外,聲淚俱下陳表罪狀,負責輜重補給的吳時林當場觸柱而亡,靖順帝清算了宋則一干黨羽,免其兵部尚書銜。”
一席話下來,林妤早已泣不成聲,她父親也在這四萬戰士之列。
於景抵開舌頭的千斤之重,“代安郡王幼子宋隱襲郡王爵位。”
朝堂之外,從代安郡王死守北境到其子承襲爵位,只有寥寥幾字,其餘筆筆皆述皇家天恩。
“我錯了。”於景輕輕對著畫像叩首,“我沒有顧及那四萬將士,也沒有顧及母親。”
正面來的刀是敵,背面來的箭也是敵。
“起來吧。”代安王妃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於景身後,“隱兒和我說了,你有自己的打算。”
於景踉蹌著跪向蒼老了幾分的代安郡王妃,叩首道:“媳婦知錯。今日之事,其一不該隱瞞不商量,其二,不該以代安郡王后人之名拜會固安郡王府,求其庇護,其三,不該藉此戲謔。”
“請母親讓我在這裡思過一夜。”
於景決心要跪,一行人苦勸無法。只得讓扶翠和雲芳在祠堂外候著。
林妤才攙走了代安王妃,宋隱並推開了祠堂門。
聽見腳步聲的於景以為代安王妃又折回來,回眸道;“母親,我……”
見是宋隱,於景急忙起身迎上去,“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去好好躺著。我還以為……”
“我真沒事的,你和母親方才那樣互不相讓,我只好出此下策了,”宋隱溫柔的笑容中透出幾分疲憊,“母親讓我勸你回去休息。”
“我不走。”於景倔強地轉過身去繼續跪在墊上,“我要思過。”
“真要跪上一夜?”宋隱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屋內。
“嗯。”
腳步聲又響了幾下,宋隱的聲音在身旁響起,“那我陪你。”
“這個不行!”於景推著宋隱,“你明日又要早起出去,跪一夜怎麼受得了。快回去!”
“我是武將,這點不算什麼。再說了,我們夫妻一體,你做什麼我都的陪著你。”
於景的眼眶有些溼熱,宋隱堅實的胸膛上和後背上張揚著許多傷痕,自己只以為那是過往的勳章,卻很少會想傷口癒合的時候,他會有多疼。
曾經花團錦簇的定國公府,又是多少將士以血肉描畫的。
“宋隱,受傷的時候一定很疼吧。”
“疼,”宋隱語氣平靜,“以前每一次受傷我都以為自己要死了。”
“從前我父親和大哥受傷的時候,我也總問他們疼不疼,他們總是說‘上戰場的人,不怕死也不會疼’。”
於景的視線有些模糊,“我猜他們現在一定很疼。”
宋隱嘆道:“因為他們已經被遺忘了。”
“害死他們的人不該這麼快活的。”於景咬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