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零諾一個字都無法回應。
初來紐約的隔離感又乍然冒出來。不論是在一萬四千公里以外的上海,還是在紐約,宋零諾都是孤獨的。與孤獨相對應的,是她的幸運。
這份獨一無二的孤獨和幸運,構成了宋零諾在這股時代洪流中的渺小特權。
4月26日,宋零諾起床後習慣性先看上海疫情資料:新增1661例確診和15319例無症狀感染。上廁所和刷牙時,宋零諾一個不漏地看完所有微信群,確認她認識的人是否一切「正常」。
葉葉在朋友圈幫一位九十二歲雙目失明的老奶奶尋求轉運隔離後的照顧幫助。宋零諾看見後幫忙進行轉發。
公司大群裡,有人在轉發今天凌晨時分上海主要街區安裝第一批核酸取樣亭的現場照片,說以後的生活要以四十八小時為新的週期了。
又有人發小區的團購海報,是荔枝。
另一個人說,荔枝是夏天才吃的,現在外面已經是夏天了嗎?
那人說,是啊,外面已經是初夏了。
團隊小群裡,周禹馳在分享她今天全市大篩當志願者的經歷。她把寫給居委會的志願者日記分享出來:
「……系統崩潰了兩次,第一次我們對著二維碼一個個拍照,又堅持了做了一百一十個人,要等結束後一個個手工掃碼錄入;第二次我們決定不再繼續叫居民下樓了。……沒人通知系統何時修復,沒人知道要不要再繼續,也沒人知道什麼時候能脫掉兩層口罩、兩層面罩和防護服。我一直沒有去上廁所,防護服就是我的全部世界,我被困在這個世界裡。……今天的醫生是從連雲港來的,她們晚上十二點坐車出發,早上八點到上海,吃一個小麵包,一袋牛奶,幾塊糖,換上防護服之後就開始取樣,工作四到六個小時之後再吃幾塊巧克力和一袋牛奶,下午兩點發車回連雲港酒店,大概晚上十點到,第二天休息,第三天再重複第一天的時間表。她說,這是她第十次這樣來上海。她說,她會這樣堅持到這次上海疫情結束。」
臨近四月底,專案時間不等人,petro不向宋零諾提供根本的幫助,宋零諾沒辦法,只能去求自家老闆。找老闆前,宋零諾先梳理好來紐約的七週半她都學到了什麼,又一條條地列清楚pop-up store專案預算被砍對選址和整體進度的影響,以及petro給她安排的各種難度不低的工作。
等施謹上線後,宋零諾有條有理地對她匯報,然後詢問施謹是否能幫幫她。
施謹問:「你需要我提供什麼具體幫助?」
宋零諾想讓施謹幫忙去和姜闌告狀——沒什麼比這個更直接有效了,但她說不出口。
施謹沒有再問第二遍,只說:「我清楚你的情況了。」
結束和宋零諾的對話,施謹發訊息問petro有空嗎。petro說有。施謹於是打電話給他。
petro寒暄開場,連問施謹身體還好嗎,吃飯了嗎,核酸做了嗎。
施謹不和他寒暄,直接問,你為什麼要為難宋零諾?
petro說,我沒有為難她。專案預算被砍到三分之一,你認為能做出什麼得體的東西來?就讓小女孩在紐約待半年,開闊眼界增長見識,最後讓專案以失敗告結,把這三分之一的預算也省下來,不是更好?
施謹說,如果我不是已經認識你很久,我差點就要相信了。
petro「哈」了一聲。
施謹說,你對這個專案的態度前後不一致,在公司沒宣佈全球組織架構調整之前,你是支援且積極的,你明知道「無畏wuwei」是lan個人最愛的品牌,但是你現在如此怠慢這個專案,是想幹什麼?你真實的目的是要讓lan給你什麼好處做為交換?還是你要給她製造什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