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匾額之內,是一疊紅紙和一把精巧的金剪刀。
穆槿寧微微怔了怔,遠去的回憶之中,的確有這般的畫面。依稀兩個女子,踮著腳尖將手中的紅剪紙貼在屋內的窗戶上,有人對另一個輕聲安慰,你看這馬上就年關了,時光過的多快啊……。
“是啊,馬上就年關了,時光過得多快啊——”她探出白『色』柔荑,指腹劃過那一張紅紙,不知不覺唇邊也溢位這句話來,低聲輕嘆,這般的語氣,似乎自己都覺得陌生不已。
只是眼底的落寞不過一瞬的功夫就全都散盡,穆槿寧朝著她們嫣然一笑,低聲說道:“每個人都做幾張,這樣過年的時候屋子多好看。”
瓊音皺著眉頭,苦笑著推脫:“郡主,我自小就跟爺爺過活,居無定所,從未學過這種事。”
“我來教你。”穆槿寧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床沿,一個說一個學,趙嬤嬤跟雪兒各自坐在圓桌旁,趙嬤嬤自然做的最熟手,沒多久,一枚手掌大小的紅剪紙就做完整了。
四個女人在屋子裡剪著做著,瓊音雖有些笨拙,卻也學了個大概模樣,兩個時辰,在她們有說有笑之中,無聲無息就過去了。
“我做了幾個窗花。”雪兒攤開手來,這是過年都少不了的福字,做的工整端正,穆槿寧望了一眼,瓊音也不甘示弱,將手邊的窗花攤開來,急著獻寶。
“郡主教我做了幾隻春蝶,雪兒你看——”
雪兒瞅了一眼,只覺那剪紙拙劣,噗嗤一聲笑出來:“我看吶,你往後還是拿劍吧,你的哪裡看得出是春蝶,約莫是胖蛾子吧。”
“郡主做的才是巧妙,春蝶——不落俗套,寓意來年生機勃勃,春意盎然。”趙嬤嬤站起身來,目光落在穆槿寧枕畔的幾朵門箋,蝴蝶撲著翅膀,停在花間,自然能從其中看出女子柔美溫順,卻也……嚮往春蝶的自由灑脫吧。
“嬤嬤做了年年有餘的門箋,正好貼在院門口,這是好彩頭,我也再做幾個。”雪兒拿起那胖娃娃抱著雙魚的貼紙,滿面帶笑。
穆槿寧垂眸,淡淡笑意在唇邊漾開,她不疾不徐,拿起金剪刀,又做了幾枚不同樣式的紅『色』窗花。只見那諸『色』花樣,極為精妙,趙嬤嬤都一改往日肅然,連聲稱讚她的心靈手巧。
雪兒取來了漿糊,穆槿寧也興致高昂給自己手邊十幾枚窗紙沾上漿糊,遞給瓊音,眼看著她將這些各『色』花樣的窗紙,一張張貼在窗戶上。鮮明的紅,裝點了整個屋子,彷彿過年的熱鬧氣氛,也提前感染了眾人。
她側著身子,支著螓首,目光灼灼,專注地望著她們忙碌的身影,心中卻暗暗湧入幾分淺淺淡淡的愁緒。
她以為自己無法熬過如此漫長的日子。
一轉眼,卻就要過年了。
唇邊的笑容,不知何時被抹去消散,莫名的寂寞,更像是一頭吃人的年獸,將她的心口撕咬的粉碎。
“瓊音,貼在中央,這般更好看。”她指著那扇窗戶,淡淡說道,瓊音應了一聲,按照她說的去做。
貼完了窗紙,雪兒與瓊音出去準備午膳,趙嬤嬤在外堂添了些炭火,讓暖爐燒的更熱。
她沉默了片刻,火星子映入那雙並無波瀾的暗沉眼底,才低聲探問。“郡主,自打我進王府,就一直想問,為何當年那個叫做紫煙的姑娘不曾伴隨郡主,在王府服侍郡主?”
當年她看得出來,穆槿寧是養尊處優的小姐,而寸步不離的紫煙,比她年長些,事事都照顧的滴水不漏,兩人一道被放逐到官府,幹活吃飯歇息的時候,兩個人都是一起的,穆槿寧哭泣傷心的時候,也是紫煙在一旁安慰勸服,趙嬤嬤自然當紫煙是她的忠心奴僕。
既然主子都回到京城,有了好的歸宿,怎麼能夠同吃苦同患難的紫煙,卻反而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