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彷彿她跟他坦誠的是平凡無奇的故事,而絕非是她即將走入人生盡頭的可怕命運。拳頭緊了緊,他還是無法說服自己把她的話聽進去,眼底一片濡溼,為何上蒼待他如此不公?即便他不會帶走她,她也已經活不了太久了?!
為何非要讓這個曾經救了他性命的女子如此坎坷不順?
“他一直在白費力氣,雖然我以前總是裝作不知,卻也清楚自己來日不多,興許就在明日,興許就在下個月初,雖然並不一定,卻也沒太多變數。看著他這樣,我的心已經很累了,若是殿下也這樣,我一定無力承受。”穆槿寧的眼神清明,一眼就看穿佑爵臉上的驚詫錯愕和悲慟慌亂,她說的字字清晰,每一個字宛若紮在佑爵的心頭,即便是在決心拋棄跟劉皇后之間的情意之時,也不曾有過這般刻骨銘心的傷痛。
他被這般無情的真相擊倒,離開的時候判若兩人,彷彿心不在焉,靈魂出竅,直到走到半路,才驀地驚醒,仰天望著湛藍天際,眼底滿是一片驚痛。
碧軒宮的雙門,再度輕輕掩上,似乎不曾有任何人來造訪。
一片清輝,落在她的臉龐,她默默移開視線,望向菱花鏡桌上的那一枚鮮紅的平安符,支撐起自己的身子,緩緩走到鏡子前,一臉平靜地坐下,開啟面前的紫檀木匣子,睇著其中的物什,許久不言不語,宛若神遊天外。
……
日子雖然平靜,卻依舊過的飛快,轉眼間,已然是七月初了。
“皇上!”
眼前的景象宛若一瞬間虛華模糊,秦昊堯費力睜大雙目,卻也幾乎要失明般不安,剛上完早朝,和幾位臣子商討了軍機大事之後,原本正要用午膳,驀地聽到噩耗,當下他恨不能飛奔到碧軒宮。
耳畔傳來太監宮女的呼喚,一路上每一張面孔似乎都被扭曲成悲傷模樣,從雍安殿到碧軒宮,並不太過遙遠的距離,居然讓他走的發了一身汗。
即便如此,他不曾放慢些許腳步,相反,走的更快。碧軒宮的雙門,已經被開啟,從外堂到內室,服侍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個個泣不成聲,秦昊堯冷著臉,喉結上下浮動,嚥下滿滿當當的苦澀滋味,口鼻處的呼吸有些急促,依舊不曾平息。
“都給朕閉嘴!”
秦昊堯不悅地皺眉,低喝一聲,這些陸陸續續不絕於耳的哭泣聲太過雜亂,從頭至尾擾亂他的理智和心緒,此言一出,每個下人屏息凝神,個個垂著頭,不敢輕易抬頭,生怕再度惹惱君王當下就被遷怒拉出去斬了。御醫也不免有些畏畏縮縮,他身為醫者,早已料到有這麼一天,但還是畏懼秦昊堯的威嚴氣勢,跪在床前,只能硬著頭皮開口,嗓音掩飾不了悲慟和顫抖。
“皇上,皇后娘娘已經……”
他只聽得到前面半句,後面的話語,卻只看得到御醫的嘴張張合合,分明聽不清楚半個字。
秦昊堯的腳步不無踉蹌,即便被敵軍包圍,實力懸殊,九死一生的時候,他也不曾如此彷徨失落,他緊緊抿著薄唇,黑眸冷然死寂,一身黃袍無法帶給他些許暖意,相反,只讓人更覺得他不可靠近的冰冷。扶著床沿,他默默坐下,沉睡的女子宛若平日模樣,對,跟前天晚上,跟昨日晚上一模一樣……國務繁忙讓他無法整日陪伴著她,但這兩個月,幾乎每一夜他都會來看她,聽著她均勻平靜的呼吸聲,他才安心離開。
只是如今——他探出右掌,停留在她鼻尖的那一瞬,他才驚覺他的手都在輕微發抖,他在心中威嚇她無數遍她不許死,但也無法更改如今冰冷的事實。
她,沒有任何氣息呼吸。
趙尚說過,她或許在兩年多前沉湖那回就無法回到世間,只是因為他的威嚇逼迫,最後一抹魂魄無法放下稚嫩嬰孩,才會恢復神智活過來。但這一口氣,如今徹底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