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走了。
她的身子還留在這兒,就在他的眼前,他伸出手掌還能觸碰到她微涼的面容,緊閉的眼眸,指腹落在她眼瞼之下的細小紅痣上,他彷彿被燙到一般收回了手掌。
像是一個噩夢,他卻無法醒過來。
她終究不曾撐到宮中的木槿花開。
她終究還是提前衰敗掉落。
秦昊堯輕輕握住她垂落在錦被上的柔荑,她的指節蒼白纖細,只是這一回他牽她的手,她不會回應他,不會與他十指相扣,他緊緊閉上眼,心中的疼痛卻依舊不曾沉澱,相反,壓的越來越重,越來越令人窒息。他重新張開眼,卻也看不清楚。
腐蝕內心的,不只是知曉她已經不在人世的悲愴哀怨。
心,被大力擰碎。
無論他的手掌多溫暖,都無法暖和她漸漸冷去的手心,她的枕邊留有一本半開的詩冊,彷彿在昨夜還翻閱了幾頁,清風從他的身後襲來,將冊子窸窸窣窣翻過,吹拂了她鬢角的柔軟髮絲,宛若她只是跟平日一般小憩而已,一個時辰之後,她便會被宮女喚醒坐起身子。
從清晨到日暮,從日暮到深夜,從深夜到清晨,秦昊堯獨自坐在她的身旁,整整一日一夜。
他說不出來,自己到底在等待什麼,明知她絕不可能再睜開眼,但他還是在等。
或許他在數月之前就知曉會有這麼一天,但突然到來的時候,他依舊被殘酷的命運殺的措手不及,陣腳大亂。
默默閉上眼,他宛若身在沙場,在被敵方逼得走上絕路,四面楚歌,灰燼飛揚——
雖然是夏天,晚上卻很冷。
……
……
第211章 朕總是在夢裡見到她
“爺,禮官該準備了……”王鐳在碧軒宮外等待了一夜,才推開門,走到內室之中,朝著秦昊堯低頭行禮,如今沒有任何人敢到皇上面前說話,唯獨只有心腹王氏兄弟,敢於在如今的緊要關頭,說出別人不敢說的話。
畢竟,人走了,就該入土為安,而不是讓人的靈魂總是徘徊在世間,不得安寧。
秦昊堯不曾應聲,依舊緊閉著黑眸,眉頭緊蹙,宛若依舊沉入疲憊之後的短暫小憩之中,王鐳見主子不語,便退後幾步,不再打擾他的清淨。
過了第二日的午後,碧軒宮的大門被推開,秦昊堯面無表情地從宮內走出來,眼底是一片寒意,宛若千年寒冰一般,一整夜不曾入睡,黑眸之內滿是血絲,每一步,宛若走在刀劍上。
即便心中裝滿了疼痛,但身子卻是麻木不仁。
整個偌大皇宮,彷彿一瞬間消減了聲音,死寂的宛若沉寂冬日。
秦昊堯緩步走回雍安殿,在踏上最後一級臺階的時候,他突地轉過頭去,望向遙遠的聽風樓,隱約還聽得到耳畔震耳欲聾的煙火聲,那一夜,他擁抱著她一道望著天際的煙火盛開,彷彿時光在那一刻,徹底停止了。
活了二十七年,他一向是心硬如鐵,唯獨因為穆槿寧,他才懂得心軟,即便這段感情讓彼此百轉千回,即便痛苦也不忍割捨,只是如今世上再無穆槿寧這個人了,他的心門,又該為誰敞開?
直到走入雍安殿內,反手將門合上,他才費力一手撐在金龍圓柱上,宛若耗費了全部的氣力,徑自黯然沉痛,整個心中宛若被剜掉一塊一般流血不止。
巨大的衝擊,宛若狂烈颶風,搖晃的世界一夕之間,變成粉末。
她的名字,明明就裝在他的胸口,明明已經到了他的喉口,但這回,他始終無法開口再度呼喚一聲。
六月十九,秦楨王穆皇后歿,追諡為貞婉皇后,舉國哀痛。
秦昊堯站在雍安殿外的高處,他的目光依舊落在碧軒宮內,心中一片荒蕪。如今想想,過去他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