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郎喉嚨終於不刺疼了,體內潮起層層熱腥,勉強勾起笑容,“華容,那是送……”
最後的“死”字沒說出,一口血已經噴射而出。
流雲已經累得沒力氣說話,空睜大眼,對著華容。
華容將韓朗放下,翻開他緊闔的眼皮,又檢查了他的四肢和脈相。
本來深黑的眼眸這時蒙著層詭異的霧色,四肢震顫,最要命的是呼吸也有衰竭症狀。
看來汞汽已經透進血脈,正隨血脈遊走,很快就會傷及所有的臟器。
華容的眉蹙得緊了,扶頭遲疑一會,這才將韓朗身子放平,吩咐流雲:“王爺中汞毒已深,看來要換血;你照看好華貴,我來。”
陵園外,嘈雜地聲音起,明顯追兵已經趕到了。不過,流雲已經佈下陣局,所以華容並不擔心這個。
他將韓朗放下,折陵園角落細長樹枝,用刀劃開樹皮一條細縫,挑撥去枝芯。將樹枝整成空心的管。
隨後,回到韓朗身邊,在他兩手手腕快劃一刀。
血如泉湧,那吸了汞毒的敗血很快流了大半,而韓朗開始陷入昏沉,一張臉煞白,心跳得極其緩慢。
他受將離之累已久,現下血又失了大半,可謂生死只差一線。
華容咬了咬牙,拿出那掘墳已經卷刃的長刀,在自己手腕和韓朗頭頸各劃一刀。
刀尖上兩股熱血滾滾,最終溶到了一處。
所謂攻受合璧天生一對,兩人竟連血脈都能相溶,華容苦笑,將樹管一頭插入他的血管,一頭接到了自己脈上。
內力推送,華容身上熱血被慢慢送到韓朗體內。極少許血沿吸縫溢滴而下,落在韓朗臉頰。
眼前又是一陣昏黑,而且這次維持了很久。
華容還是苦笑,靜默著等那陣眩暈過去。
而韓朗靜臥,這時鼻息穩定,竟是十分安詳。
“王爺。”華容將身子漸漸伏低,近到不能再近,這才耳語:“到如今你欠我良多,但願來日你能還得起。”
韓朗不語,沉沉昏迷。
這句話他本來絕無可能聽到,可是華容定睛,卻看見他依稀勾起了唇角,那角度很是譏誚。
遠處,追兵們衝不進陵園,只好在陣裡打轉,無奈對天空放箭。
流雲帶回華貴,支起棺材板,擋箭。
箭中的不多,居然吵醒了華貴人。
他揉揉眼,一瞧見流雲馬上湊近,聳起肩幫著流雲,分擔掉點木板的重量,而後又想起了什麼,橫眼對著華容道:“開花的鐵樹,我們是不是要抗著這死沉的棺材板一輩子?”
流雲倒先答話安慰,“陣是我布,早想好了退路。我們去兔窟!”
雨停風卻還是吹得不暢,溼氣悶潮壓到了最低點。
韓焉無所事事地看窗外風景,等待。
月氏發難,屢生戰端。他現在起兵發難,實在有些牽強。
可有這個皇帝坐龍椅一日,朝堂哪裡有士氣可言?有無還不是一樣?
思緒一轉,他又想起了弟弟韓朗。
人各有志,不能強求。
作為對手,韓朗該死。作為弟弟,韓朗不當虛死,做兄長怎麼樣也該給他個教訓。
韓朗該知錯!
十數年將離折磨,他早已泯不畏死。
可頭頂水銀倒灌,那種滴答聲數著死亡腳步、被汞毒逼得無處躲身的滋味,韓焉就不信他不怕。
做哥哥的,有義務責任讓他在死前畏懼,從而後悔,明白到傾盡一生和自己的大哥作對,是多麼的不該不智。
窗外天空終於有了變化,灰黑被染成通紅一片。
喧聲如潮。
“撫寧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