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飽你明天怎麼幹活?小心又挨鞭子。你吃了那個,這個留給你老孃。」綿涯在懷裡又掏了一個饅頭出來,丟給四環。
綿涯知道他家裡只有一個瘸腿老孃,隔天總要走幾里山地來探望兒子,給兒子縫補漿洗衣服,四環想著家裡老孃吃不飽,總努力地想省點口糧下來。
「你這衣服裡到底藏了幾個饅頭?」蘇錦超不可思議地問。
四環頓時喜笑顏開,卻不捨得吃,把饅頭珍惜地放到懷裡,「這個留給我娘。」
「很多。你要是餓了,我能再弄一個給你吃。」
綿涯從懷裡掏出剛才蘇錦超拒絕的饅頭,丟到他懷裡。
「我不餓,我就是懷疑四環的饅頭是不是讓你給搶了。」
人小力薄,總是容易受欺負,被搶饅頭這種事,他也很熟悉。
「不是綿涯大哥,是隔壁房那個高老六,最是橫行霸道的。」四環得到兩個饅頭,喜不自禁,一個放懷裡留給老孃,一個拿在嘴邊就狠狠地咬,看見蘇錦超在大通鋪上東看西看,似乎在找什麼東西,連忙想起來說,「蘇大哥,我娘今天來過,她說你和綿涯大哥常常照顧我,她又不會別的,就把你們的髒衣服拿去洗了。等洗乾淨了,晾乾再給送過來。」
「饅頭被人搶了。」四環黯然。
綿涯不贊成道,「四環,你不該讓你老孃累著。」
「小事。」綿涯摸摸四環的頭,「吃了晚飯沒有?」
四環苦著臉說,「綿涯大哥,她不聽我的,你就由她去吧。再說,我看蘇大哥是很愛乾淨的人,總抱怨不乾淨的衣服穿在身上癢,正巧老孃上次來聽見了。」
這小傢伙叫四環,其實已經十八九歲,大概是總吃不飽,腳短身矮,個頭長得還不如十五歲的男孩子,跑來修築城牆,正是貪這裡供應飯食。
蘇錦超堂堂名門子弟,從小被簇擁得如眾星拱月,現在被一個又矮又瘦的平民傻小子稱為大哥,既不感到自豪,但也不至於有什麼意見,發現有人肯幫自己主動洗衣服,倒挺高興,頓時對四環的態度好了點,點頭吩咐道,「那衣服上面磨了兩個洞,叫你老孃仔細補一補。」
同是在這裡幹活的民夫,當然對挨鞭子這件事很熟悉。
「好嘞!」
「綿涯大哥,你回來了。」一個瘦小的身影興奮地跑過來,看見綿涯手上糊著亂七八糟草藥的手臂,臉色一變,「你捱了打?」
等大家睡下,工棚裡僅有的小油燈也吹熄了。
能在工棚裡佔據最好的睡覺位置,顯然是綿涯稍稍展露過實力的結果。
鼾聲此起彼伏。
但靠近唯一的小窗戶的角落卻空著,沒有人敢佔據,那是整片大通鋪看起來最乾淨最舒服的地方,也是這些日子蘇錦超和綿涯的睡處。
到了深夜,綿涯眼瞼無聲開啟,眼神清醒得像是從來沒有睡著,發現右臂沉沉的,原來是被身邊的蘇錦超抱住了,把半邊臉也貼在自己上臂。
彎腰走進低矮簡陋的供民夫睡覺的工棚,同棚的工友大多數回來了,屋子裡瀰漫著難聞的汗味和腳氣,木頭混亂搭起來的大通鋪上橫七豎八地躺了不少人,有人仰面朝天敞著四肢,震天雷動般的打鼾。
月光從小窗照進來,銀白一片,倒把酣睡之際的蘇錦超照得臉上稜角柔軟了許多,竟有點嬰孩般的嬌憨。
「呸!」
綿涯悄悄把他抱住自己的手撥開,扶著他的頭靠到枕上,自己翻身下床。
「送飯的人也是民夫,只是住到另一個民夫營。你是打算從一個民夫營再逃到另一個民夫營?這倒很有創意。」最後這個詞,是從鳴王那裡聽來的。
不料蘇錦超平時貪睡,這一晚卻因為綿涯身上有鞭傷,不知不覺在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