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利器扎入身體的聲音,不過這次在一瞬之後,燃起了不可思議的劇痛。
嗤。
若言低頭,看見自己親手扔給鳳鳴的長劍,正被鮮血澆過劍身,而劍尖,已經扎進自己強壯結實的左胸。
他猛然伸手,抱住眼前這人,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扎得很深。
從劍尖刺穿的胸膛爭先恐後地湧出來,從鳳鳴口中令人心悸地湧出來,一下子染紅了若言不敢置信的深沉黑眼。
深及心臟。
大量的血湧出來。
「你……!」
劍尖刺破面板,把已經破裂的肋骨一分為二,再直直扎入肺部。
一字暴吐,倏忽而斷。
利器扎入身體的聲音輕微,卻震撼人心。
輝煌寢宮,赫赫龍床之側,驀然陷入死亡前特有的僵持寂靜。
嗤。
蚍蜉撼大樹。
對著這招攻敵必救,鳳鳴沒有側移,沒有後退,而是非常不順理成章地,乳燕投林般瘋狂,義無反顧迎了上去。
小土狗對大野狼。
問題在於,他現在的對手,那個咳血咳得一塌糊塗,腦神經已經失去思考能力,敗了又敗,打了又打的西雷鳴王殿下,蕭家少主閣下,根本就不是一個順理成章的貨色。
無數次倒下,無數次爬起來,鳳鳴對著那攻敵必救的一招,沒有去救,悍然用身軀迎上劍尖,換來的就是這個——同樣紮在若言身上,而且是左胸心臟上,狠狠的一劍。
其實,他的計算本來沒大錯。
這是拼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這是若言順手拈來,而且順理成章的對策。
這是我命換你命,俗語中常說的,非常愚蠢的兩敗俱傷經典案例。
他要把這叫人生氣的小東西抓住,掀翻在地,壓在他身上,蹂躪得他死去活來,再看看他還敢不敢說那個狂妄囂張的「打」字。
但這,也是鳳鳴內心裡最堅韌的一塊鑽石,熠熠閃耀於這時代最暴戾君王眼前,向他證明,他從不曾懂得的那些道理。
若言反手提劍,這次不再橫拍,而是直刺,劍尖正對右胸那根斷骨,這一招十拿九穩,攻敵必救,鳳鳴必須放棄攻勢,側移斜腰,或後退一步才能避過,而不論他怎樣選擇,若言的下一招已經在等著他,而且絕對能把他制住。
亡國者和平民百姓的性命,也有價值,也有人在乎!
這憤怒不是因為鳳鳴的攻擊太犀利,而是因為鳳鳴的不領情,他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手下留情,再有趣的遊戲重複了幾十遍也會變得令人心煩,既然不知進退,就必須嚴厲教訓。
有人,會為這些沒有留下名字的人復仇!
隨之而起的卻是不耐煩的憤怒。
濫殺無辜者。
若言眼中驟然爆出精光。
我!不!饒!
腳、劍、頭三處齊上,攻勢若狂,內裡卻章法不亂,這位西雷鳴王,畢竟得過名師指點,受過西雷王親傳,打過驚隼島肉搏戰,在不堪言的逆境中,終於發出最有威力的一擊。
鳳鳴用破碎的肺,滿口的血,告訴若言,只要夠堅持,夠毅力,這個世界上,始終還有公平。
狂風一般掠近,一腳踩在若言兩腿之間,膝蓋上撞,劍鋒四十五度斜指,頭卻往下一低,再猛然一抬,像發射的炮彈一樣撞向對方的下巴。
天地有正氣。
被打翻了許多次,傷口越來越痛,他卻越戰越勇,越打越有經驗,越攻越刁鑽。
生命無尊卑。
鳳鳴唇邊帶血,衣衫帶血,虎口帶血,卻終於再次握緊劍柄,光腳砰砰踏過地板,毫不猶豫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