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是這樣,即便他已經無法完全控制自身的行為,也仍舊不捨得強迫傷害她,而是用自殘的方式提醒自己——
讓她走,讓她遠離,讓她安然無恙。
沈心覺得自己的心臟像被人用手輕輕捏住,酸酸漲漲的。
她或許對趙鸞沒有那麼多的感情,但也做不到完全無動於衷,現在便將他舍下。
「你真的想要我走嗎?」沈心往前踏了一步。
趙鸞牙根緊咬,下頜繃成了一條線,嘴唇動了動,可到底吐不出一個「是」字來。
「你看,你心裡其實並不想要我走的。」
又往前一步。
明明趙鸞才是渾身戾氣,彷彿下一秒就要暴起殺人的那個,此刻卻被沈心逼的直想要往後退。
他陰鷙地瞪著沈心,說:「我真的會把你鎖起來,把你像一隻寵物一樣關在承乾宮裡,讓你哪裡都去不了!」
「不會的。」沈心平靜地回視他,最後跨出兩步走到他面前,微微仰起頭看著他,一字一句篤定道:「你不會傷害我。」
兩人無聲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幾秒,或許是幾刻鐘,趙鸞猛地張開手將沈心緊緊摟住,在她耳邊惡聲惡氣地說道:「我給過你機會了心心,我給過了。」
沈心無聲地嘆了口氣,抬起手在他後背上輕緩地拍著,像哄孩子似的,說:「嗯,是我自己不走。」
她聽到男人低低在她耳邊問:「這不是夢,對吧?」
沈心輕拍他背部的手頓了頓,輕聲道:「對,不是夢。」
耳畔的呼吸聲停了一瞬,隨後一陣溫熱潤濕了她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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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上好藥重新包紮過了,左臂和右腿上的一些傷口因為反覆多次割裂,隱隱又有化膿的跡象,加上皇上心緒太過激動,所以才會突然暈倒。之後切記不要著力動作,我重新開個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三次,如果不再新增傷,配合藥膏塗抹,應該能在二十日左右結痂康復。」
楊元良提筆寫完方子,將之交給一旁的張進忠,餘光不斷地瞄著沈心。
他的視線遮掩的並不完美,沈心放下手中的茶杯,問:「楊御醫可還有其他話要說?」
楊元良連忙低下頭,請罪道:「臣只是驚訝於替娘娘捏骨的那位醫師的高明手法,還望娘娘恕罪。」
沈心道:「齊師傅已經被皇上接走了,楊御醫好好替皇上醫治,回頭讓人將齊師傅接進宮來,自有大把時間相互交流。」
楊元良一生沉迷醫術,聽了她的話忍不住心頭一喜,但提及皇上的病情,又不禁露出為難的表情。
「皇上這乃是心病,臣用藥也只是治標不治本。否則也不會發生皇上一得到娘娘您仍活在世的訊息,便心緒急劇波動,直接打破從前建立的內在認知平衡,變得躁鬱偏執。既是心病,自然還需心藥來醫。您當年的那把火,這麼多年來一直燒在皇上的心裡,所以他今日一聽到您的傷便無法自控,分不清現實真相。這病說難難,說易也易,若娘娘能夠陪伴在皇上身側,讓他直面現實,不久後自然可以不藥而愈。」
沈心點點頭,「有勞楊御醫了,早些回去歇著吧。」
楊元良忙道不敢,收拾好藥箱退了下去。
寢殿的門被從外面帶上,沈心在桌旁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到內間床邊。她垂眸看著躺在床上的趙鸞,即便是昏睡著,眉心也是緊鎖的,像是夢裡也不安穩。
「心心,心心……」
他嘴唇翕動,反覆地叫著她的名字,包紮好的手又不自覺地握了起來。
沈心無法,乾脆在腳踏上坐下,輕輕握住他的手,安撫地輕拍著,低低應道:「睡吧,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