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鸞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漠然道:「朕的皇長兄乃先太子,數年前已被太后毒害。至於這個……皇家早殤未序齒之幼兒,不封不樹,太后私自供奉本就有違典制。朕不僅要將這佛堂拆平,還要將他移出皇陵!」
「你敢?!!!」王太后睚眥欲裂,哪裡還有半分雍容。
趙鸞彎下腰,眸中也儘是瘋狂血色:「朕有何不敢?若不是你,朕的心心怎會葬身火海?朕的孩兒怎會連來這世間看看的機會都沒有?朕將命人挖出趙琮棺木,鞭笞碾碎,再丟進獸園犬舍……太后可滿意?」
王太后像是被他嚇到,軟倒在地,口中喃喃:「不,你不能這麼做……」
趙鸞慢慢地直起腰,垂眸看著她像看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他冷漠地吐出兩個字,「我能。」
隨後轉身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吩咐:「太后身子抱恙,在慈寧宮靜養,任何人不得不打擾。」
一直到趙鸞走到門口,王太后才像倏地回過神一般,毫無儀態地破口大罵起來:「趙鸞你個不顧禮孝仁義的畜生,不過是我養在腳下的一條狗罷了!龍袍穿久了,就忘了當年是怎麼被拴住脖子像狗一樣活著了?還想要孩子?憑你那低賤的血脈也配?你永遠是那條只配被栓在籠子裡和娼妓苟且□□的……唔唔……」
張進忠此刻只恨自己長了耳朵,竟聽到這番大逆不道的話,他瞟到兩名影衛捂住王太后的嘴拖去了後殿,冷汗涔涔的站在趙鸞身側,頭都不敢抬。
趙鸞站在佛堂外的臺階之上,掩著嘴重重咳嗽了兩聲,掌心裡全是粘稠的血液,他仰起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輕聲道:「要下雨了……」
張進忠餘光看到他身形一晃,下意識伸出手將人扶住,抬眼便看到皇上緊閉的雙眼和胸前洇開的大片暗色血跡。
「快來人哪——」伴隨著他尖利嗓音的,是天邊閃電過後的一聲悶雷。
雨,終於落下來了。
將趙鸞眼角滑落的淚滴稀釋、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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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身受重傷,趙鸞也知道現在不是該暈的時候,不過半日便重新甦醒。再度醒來後,他有條不紊地接見心腹臣子,商討實施下一步計劃,近前伺候的張進忠心裡都直犯嘀咕,懷疑自己之前所見的那個恍若修羅惡鬼的皇上只是一場夢。
一個月後,御史大夫跪地呈狀,細數當朝丞相王修賢「謀害皇嗣、操控科舉、買賣官職、結納私黨、縱子行兇……」等十餘條重大罪狀。權傾朝野的王丞相落馬,王家一夕敗落,拔出蘿蔔帶出泥,接連牽扯出眾多相關者,王氏黨派皆人心惶惶。
又過一月,沈家被曝通敵賣國、貪墨軍餉,勇毅侯沈和光與世子沈承接連下獄,後復又查清沈家乃是遭受異己構陷。沈和光以監管不力及重病纏身為由上交虎符、卸甲歸隱。皇上對此深感遺憾,接收虎符與軍隊後,對沈家大加封賞,獎其獨一份的爵位世襲不降封的殊榮。
朝廷前後動盪半年有餘,才漸漸回歸正軌,趙鸞真真正正地成為了大越國唯一的帝王,之前一直被世家所阻礙的各項利民政策得以順利施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除了趙鸞。
「皇上,承乾宮送膳來了。」張進忠小心翼翼地走到案前,小聲提醒。
趙鸞從奏章中抬起頭來,問:「今日是何吃食?」
張進忠立即垂首答道:「同承乾宮裡一樣,玉帶蝦仁、辣子雞丁、花椒魚片以及蓮藕糯米糕。」
趙鸞竟挑眉笑了笑:「果真是心心的口味,頓頓離不開肉。」
張進忠含含糊糊地應是。
自貴妃歿後第二日起,皇上便下令重新修葺承乾宮,不到三個月便將之恢復原樣,包括院子裡燒壞的花草樹木,以及原先在承乾宮當值的太監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