顆心,被抓得瘙癢難耐。
進了金馬門,便是巍峨悠長的宮門甬道,她悄然掀開帷簾朝外看去。
春和景明,那好看的小狸奴在暮春的日下發光。
真想好好地留住她。
孤問她從前可進過魏宮。
她說她出身低賤,不曾進過。
孤與她溫和說話,孤說,“不必害怕。”
有孤在,什麼事都不會有。
呵。
孤是一片冰心餵了狗。
她怕個鬼。
就在這甬道里,她一看見魏國使臣的車駕,就好似一個沉睡的人突然活了過來,掀起帷幔便探出腦袋,恨不得當即就跳下孤的王青蓋車。
她的手死死抓住車窗,抓得骨節發白。
孤都看見了。
她說她想家了。
孤知道她會想家。
她一次次出逃,從來也沒有一刻是真正想要留下來的。
可她是孤要的人,孤怎能讓她走啊。
孤唯一想要的人啊。
孤用了整整三年光景,這三年光景都在與她的“回家”鬥爭。
萬福宮的漢白玉石階一塵不染,孤下了馬車當先走著。
孤有心等她,走得不快,她後頭跟著,不知此時在想些什麼。
進殿的時候萬福宮正在懲戒犯錯的婢子,棍棒擊打著皮肉發出沉悶的聲響,與婢子的哀嚎痛哭混在一起,此起彼伏。
這樣的事,孤幼時見了許多,早已習以為常。
死個婢子不算什麼,孤幼時常見一個個如花美妾,以百般花樣慘死。
杖殺,毒殺,絞殺,烹殺,溺殺,焚殺,抑或幽死。(幽死,即囚禁而死。引《史記·呂太后本紀》:“趙王幽死,以民禮葬之,長安民冢次。”《北齊書·琅琊王儼傳》:“(高儼)有遺腹四男,生數月,皆幽死。”)
王宮吃人,孤少時便知。
然吃人的不是王宮,是母親,孤亦是少時便知。
聽宮人閒時嚼舌,說在孤之前曾有一個未能出生的兄長。
那是齊國的公主,原先深得父親喜愛,也不知怎麼,即要臨盆時忽然胎死腹中,那可憐的公主難產血崩,竟也跟著走了。
父輩王叔眾多,堂兄弟亦有不少,然於孤這一輩,只有孤與阿蘩。
這也是父母親至死不能相見的因由。
孤一人時,亦不怎麼願來萬福宮。但現下有她一起,就好似一頭流浪了多年的狼,忽而竟有了一方棲息地。
孤在偏殿等候,她小心地立在一旁。殿內宮婢仍在受責,氣息漸弱,那小東西駭得臉都白了,還硬著頭皮揚言自己不怕。
她怕不怕,孤豈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