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人失態,她心裡莫名有種報復的歡喜。
她想起從前,從前那人一次次地斥她是“娼妓”,這便叫他開開眼,好好地瞧一瞧到底什麼是娼妓。
瘋吧,瘋個痛快,規規矩矩地活著太累了,安安分分地活著也太累了。
不要這條賤命了,不活了,日子也不過了。
不如就此死個乾淨,死得神滅形消。
“我怕冷,冷的時候就想起謝玉來。我和他睡在一張火炕上,大公子不知道那張火炕有多好,底下鋪著灰狼皮,被子裡絮滿了蘆草。謝玉把火炕燒得熱熱的,他給我煮薑湯,烤番薯。就在那間小屋子裡,他做了蘿蔔燉雞,他抱著我睡,我從沒有什麼時候,是那麼安穩踏實的。”
有水滴吧嗒吧嗒垂在腕上,溫溫熱熱的,是下雨了嗎?
那也不奇怪,薊城的七月是常下雨的,數日前不還下了一場潑天大雨嗎?
小七轉頭望天,天色依舊沉沉黑著,不見一顆星子。
但夜蟲啾鳴,是個晴天。
她笑了起來,“大公子的臥榻價值千金,卻遠不及那張火炕狼皮。那一櫃子昂貴的華袍,也遠不及謝玉那件髒了的白袍......”
腕間的水滴斷珠似的落,聽見那人說,“小七......你累了.......去睡一會兒吧。”
不,不呀。
她蜷在這地上多時,早就把身下的土焐熱了,起身幹什麼呢?去哪兒呢?
再說她也不累,一點兒都不累呀。
何況說到了興頭上,巴不得把什麼都告訴他。
聽也要聽,不聽也要聽,話頭子一開啟,哪有中途停下的道理。
她的眼淚譁得又開始往下掉,“我不喜歡這座假桃林,這不是我小時候的家......大公子,我不想嫁了......”
那人將她攬在懷裡,捂住了她的嘴巴,“小七,你累壞了,快睡吧!”
她不想嫁了,這樣的小七,他也不該再娶。
他想要的真相,如今大多都知道了。
雖不曾親眼所見,但到底親耳所聞。
只是不曾想到真相撕開之後,竟是這般鮮血淋淋,慘不忍睹。
這是他想要聽的話嗎?
大抵不是,不然他就不會倉皇捂住了她的嘴巴。
忽聽院外有人低聲來稟,“公子,裴將軍回來了。”
果然粗重的腳步聲近,來人進了庭院,隔著幾步遠的距離,甕聲甕氣地稟道,“公子,末將無能,又叫那廝跑了!”
那廝,那廝還能是誰,他們口中的此獠。
小七心頭一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才察覺到自己一直緊緊地繃著。
好啊,好啊,謝玉活著,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那人仍舊出神,沒有說話。
是暗惱,是不甘,還是什麼樣的心緒?
不管是什麼心緒,隨他,由他,聽之任之,不去管他。
楚人謝玉武功極高,任誰都休想殺死他。
來人很快又笑了起來,“那廝也沒撈到好,末將砍了他一刀!”
小七心頭一跳,又聽那莽夫得意道,“公子看,這上頭的血,都是那廝的!末將都沒捨得擦乾淨,專程要請公子過目的!”
藉著燈籠的光,能看見那三尺餘的大刀上盡是殷紅的血漬。
小七心如刀刺,鼻尖一酸,眼淚嘩地一下滾了下來。
那都是謝玉的血啊。
那人仍舊默著,沒有開口。
裴孝廉又道,“末將砍中了那廝的腿,任是再能飛簷走壁,看他還能往哪裡逃!只需再有這麼一回,末將必能將他拿下!”
難怪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