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吹著號角的大營,那燕宮之中無盡頭的鏖戰,那高門大院裡的奇謀詭詐,就似薊城的春突如其來一般,那些不能為外人道的事也都乍然消逝得無影無蹤了。
燕莊王十七年春,百餘個庶人進了西林苑,伐木開荒,廣植桑田。
西林苑熱熱鬧鬧的,成日裡幹得熱火朝天,就連沈淑人也耐不住深閨寂寞,帶著幾個利索的婆子自己湊過來了。
她雖不會植桑餵養,卻願放低身段與章德公主一起打打下手,也自願給庶人們送些魏國的麥茶吃食,她帶來的婆子們倒是些能幹的,勞作起來絲毫也不比庶人們差。
沈淑人彷彿自己也想明白了許多,從不去未央臺,也從不去桃林,就在西林苑裡好似也像章德公主一樣突然就活泛了起來。
用沈淑人自己的話說,那便是,“日子要過好,咱們姊妹的心就要往一處使。我從前被那羌人迷惑住了,只知道四處生事,如今想得明明白白,聽那外族羌人的幹什麼,咱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吶!我呀!真蠢!真蠢!”
她說起這話的時候,忍不住愴然涕下,眼睛都哭得紅紅腫腫的,好一會兒哽咽不能言語,最後總要趴在小七肩頭哭上一場,說什麼,“咱們三個苦命人呀,從前都是哥哥的身邊人,如今哥哥走了,我們姑嫂姐妹一場,到底是要相依為命的。小七,好小七,姐姐悔的腸子都青了,再也不惹事了!我的好妹妹,你心疼心疼姐姐吧!”
還要握住章德公主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我們姑嫂啊,真是同病相憐!我的好嫂嫂,我的好嫂嫂,你也心疼心疼我這可憐的做小姑的人吧!”
說得倒像魏公子已經薨了,沈家只餘下她們幾個無依無靠的女人了似的。
看起來十分可憐,小七與章德公主便也收留了她。
小七幹什麼,沈淑人便幹什麼,她還說,“從前我總看不上你是從桃林來的,言語間總是欺辱輕賤,蠢貨,我是真正的蠢貨!如今才知道在山裡田間是多麼好,我不如你,我要像你一樣活!”
她在閨中時向來是嬌養著的,連自己祖母的湯藥都從也不曾侍奉過,更不要提幹什麼農活了。但她如今肯學,也肯放下身段,肯穿與小七一樣的素衣青鞋,也肯挽起袖子一同餵雞鴨。這要是傳到關王后耳朵裡,只怕她削掉腦袋也是不敢想的。
不提公子,也不哭喊叫累,陶陶然樂在其中,也算是一條出路。
素日還好好的,只是每回見小七面色紅潤地從桃林回來,沈淑人總是忽忽不樂,若有所失。
你聽她時不時唉聲嘆氣的,總要嘆上這麼一句,“我命不好,大抵是要守一輩子活寡了.......”
有一回,還聽她偷偷向老嬤嬤們問起,“周公之禮果真能叫人......那麼.....那麼舒坦麼?”
嬤嬤們倒被她問得老臉一紅,相顧一笑,神神秘秘地附耳回道,“夫人試過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