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都退下罷。”李淵無力地抬手向外揮了揮,嗓音異變得如同耄耋之年的老翁,“傳令中書令,速持辦相關事宜。”
跟前的人漸次退去,李淵仍舊怔坐於石舫內,玉棋子依然在他指間夾著,他無端地想起妻子臨終前的囑咐:大郎、二郎,二子皆有王者之氣,亦有爭雄之力,有這二子,大業可成。日後事成,繼位者卻只可二郎一人,非偏愛相幫,惟早立二郎,斷了大郎的念想,方能兄弟服順。若執意使大郎立,然大郎陰沉猜忌,遲早將二郎除之而後快,介時二子相爭,必有一亡,人倫慘喪。
這道理,後宅婦人尚能通透,緣何他非得禍至眼前才能徹悟。李淵自沉悶的胸口擠出一絲微弱的嘆息,喃喃道:“還是夫人瞧得透,終是比我明白……”言罷再支撐不住,向後仰倒下去,唬得宮人侍婢驚叫成一片。
……
穆清在屋內枯等了一陣,出盡手段欲引出長孫氏,偏她似乎打定了主意,堅拒不見。直至午時,有侍從模樣的人疾奔入室,報稱秦王殿下與杜長史一行已回至弘義宮,正聚於前殿。
穆清一把拽起他的衣裳,幾近吼道:“英華是否同歸?”
那侍從驚慌失措,連連點頭,又搖了下頭,四下躲閃著她的逼視,含糊道:“夫人她……她……為太子所……”他突然頓了頓,忙擺了擺手,“啊,不,為隱太子所傷,傷勢……”
不待他說完,穆清使力推開他,兀自向屋外跑去,院門口的守衛武人俱已撤散去,穆清一面提裙小跑,一面轉動了一番心念:那侍從稱太子為隱太子,可知事成了,又說英華為隱太子所傷,便是說她未遭長孫氏暗害。
她竭力地往她願意見到的場景去想,固執地認為此番一如從前那些緊要關頭,必定有驚無險地渡過,英華雖是傷了,但戎馬十年,受傷掛彩也不是頭一遭,理應是無大礙的。她無來由地堅信。只要英華不曾受困於長孫氏的暗算,便會無恙。
前殿已在眼前,遠遠望去,那邊似乎亂哄哄的不成個樣子,穆清不由放緩了腳步,猶猶豫豫的好似被不知甚麼東西絆住了腳。她漠然地瞧著一名侍婢急匆匆地向她跑來,隔了老遠焦急喚道:“顧夫人趕緊去瞧一瞧。夫人只怕是不好了。”
“休要渾說!”穆清立眉瞪眼地將那侍婢怒斥了一通。“說話仔細著些,甚麼好不好的!”言罷她腳下倒也快了幾步,踉踉蹌蹌地行至前殿。抬了兩次腿,方才跨過前殿的門檻。
外頭轟亂,殿內倒是靜得很,穆清拂開眾人。一步一步地向裡走去,一面抬頭掃過一圈。長孫氏、杜如晦並幾個婢子默立一側。再轉過視線,李世民半跪在一張半榻前,竟是在低泣。走到他近前,才聽得他帶著哭腔柔聲喚:“英華。英華。”
穆清順著他的聲音望過去,腦中轟然一響,心口狠狠地纏絞起來。身不由己地向後連跌撞了兩步。遲滯了一息,她猛然又向前直衝了幾步。伏在半榻邊,衝著李世民語無倫次道:“這一身的血腥,怎也不替她換一身乾淨衣裳?御醫必定是來瞧過了,湯藥煎好了麼?快些命人去煮水,多放幹艾葉……”一面說一面要伸手去拽英華的手臂。
“阿姊……”英華大約是聽見了她的聲音,費力地睜開闔著的雙眼,吐氣似地喚了她一聲,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的面孔上掠過微微的一抹笑,紙張一般煞白的菱角唇木然地一張一合了好幾回,方聽見她氣息微弱的聲音,“阿姊來了……”
穆清抬袖抹了抹眼底的淚水,探手去搭她的脈搏,因手指顫得厲害,幾次都從她手腕上滑落,試了數次,終於扣住了她的手腕,卻又如摸到了什麼滾燙之物,倏地放開,縮回手去,臉上強撐起幾分笑意,“阿姊醫術不精,連個脈象都摸不準,英華你莫怕,阿姊這就替你尋個好醫士去。”說著她扭頭在人堆中找阿柳,“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