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注視李衍秋。李衍秋一直在思考事情,末了問道:“那日我看他,也有個十五六歲了,今年會試應考了不曾?”
“有。”武獨答道。
“傳個人,將他的卷子取過來,朕看看。”李衍秋吩咐道。
蔡閆的臉色一瞬間就變了,低頭看著案几,李衍秋揮手道:“就這樣吧,你們都回去,今日也是累了,武獨,你留下來。”
“兒臣在這兒陪著叔父。”蔡閆答道。
蔡閆回宮後,常以“兒臣”自稱,叔父叔父,叔如同父,便將李衍秋當作父親對待。
李衍秋略現疲態,畢竟與大臣們車輪戰了一整天,體力實在支撐不住,朝蔡閆道:“你且回去歇著,晚上過來陪我。”
“叔父……”蔡閆還想堅持,李衍秋卻擺擺手,靠著案上的椅靠,閉上眼,不再說話。
☆、第116章 天算
蔡閆告退後,牧曠達也隨即告退。書房內一片靜謐,只有武獨與李衍秋、鄭彥三人。
一片靜謐之中,李衍秋沉聲開口:“不願入東宮,不是為的旁人,想必自然是因我皇兒了。”
如蔡閆自稱“兒臣”一般,李衍秋也稱蔡閆為“皇兒”,叔如同父,李衍秋膝下無兒無女,為人父的感情盡數傾注在了蔡閆身上。大臣們自然認為不合禮法,提醒了幾次,李衍秋卻充耳不聞,叔侄二人儼然父子,向來是這麼亂叫。
武獨話到嘴邊,心念電轉,終於忍住。
按他與段嶺的分析,朝中處處都可能是敵人,甚至李衍秋。雖然段嶺不相信,但這話要說,也是由段嶺來說,而不是由他武獨。
“陛下言重了。”武獨說,“臣這輩子不曾做過官,恐怕觸忤了殿下,這世上有人喜歡待在廟堂,有人喜歡待在江湖,各有各的意興。”
“恐怕不是你觸忤殿下,而是殿下觸忤了你吧。”李衍秋眉頭微揚,答道,“皇兒不止說過一次,那日將你關起來,乃是為平文武百官之憤。待天下大赦之時,再將你放出來將功補過,也就是了。身為白虎堂傳人,你與這江山乃是同榮辱,共存亡的干係,為何要與未來的一國之君賭氣?”
武獨保持了沉默,李衍秋語帶責備,卻似乎毫不生氣,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自打下山那一年起,你就從未將朝廷放在眼中過。”李衍秋說,“也不知是長不大的脾氣,還是因為白虎堂就是這麼教的你。”
武獨始終沉默。
又過許久,李衍秋開口道:“朕記得,傳說兩百餘年前,有個人,脾氣倒是與你極像的。”
武獨依舊一臉冷漠,鄭彥倒是聽懂了,笑了起來。
“這江山與我同榮辱,共存亡。”武獨答道。
“正是。”李衍秋說,“你懂了?”
有些話不必多說,彼此便心下了然,李衍秋知道自己只能說到這裡,再說下去,這一國之君便勢必失了龍威。武獨的身份與其餘三名刺客俱是不一樣的,他是天下刺客的統帥,他的臣服,象徵著江湖對廟堂的效忠。
李衍秋心裡也清楚,不管是先皇——自己與兄長的父親,還是已為國捐軀的武烈帝,抑或自己與侄兒,都未給到武獨該有的禮節。昔年萬里伏憑一把鎮山河,協助大陳開國太|祖平定亂世,驅逐胡虜,收復江山。如今萬里伏若還在世,當是與帝君平起平坐的身份。
表面上是效忠,實際上則是共存。
但他不可能給武獨這個平等的身份,一來武獨還太年輕,從他下山後不務正業,投向趙奎伊始,李衍秋便忍著這口氣。也正因如此,皇族與白虎堂方有著暗地裡的僵持。
武獨沒有任何勢力,如今的江湖,歷經百年治世,早已名存實亡,哪怕全天底下的遊俠聚集到一處,也再掀不起多少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