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了一圈。”李衍秋說,“想來牧相也辛苦一年了,特地過來看看。”
牧曠達率全家叩謝天恩,李衍秋朝蔡閆點了點頭。蔡閆笑道:“四叔不是睡了?”
“睡了一會兒。”李衍秋解釋道,“醒來後聽說你出宮,突然有興致,便起來看看,猜你也是在牧相府裡頭,過來轉一圈便走了。”
牧曠達安排李衍秋上座,李衍秋坐下,蔡閆朝旁挪了一位,給李衍秋斟酒,勸菜。席間牧曠達一如往常,笑著與李衍秋說話,無非是年節已到,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等話。
李衍秋隨口叫了幾個人的名字,正是主桌上牧曠達的叔伯兄弟。被叫到的人誠惶誠恐,這群人各自散在戶部、工部。牧曠達挑的多是品級低的要職,各自中飽私囊,也不知撈了多少錢入袋。
李衍秋居然都能叫出名字,牧曠達知道,這個暗示意味著他馬上要被抄家滅族了。一君一臣,俱沒有半點失態,如平日一般相處和睦。李衍秋甚至還勉勵了牧磬幾句。
牧磬卻未知內情,朝李衍秋笑道:“還有王山未到,只不知在河北,怎麼個過年法。”
“王山。”李衍秋緩緩點頭,說,“聽皇后說,你與他要好。”
“唉。”牧磬嘆了聲,搖頭,說,“如今去了河北,只忍不住想他。”
蔡閆的臉色稍顯得有些不大自然,李衍秋尋思片刻,而後說:“眾卿隨意吧,朕這就回去了。”
牧曠達忙起身,接過鄭彥手裡的斗篷,親自服侍李衍秋穿上,又接過家丁手中的燈籠,打在前頭,畢恭畢敬,將李衍秋送出府外。
街外未有馬車等候,這令牧曠達十分意外。
除夕夜裡,長街空空蕩蕩,已沒人了,各家門前掛著預備明日一早放的開門鞭炮。鄭彥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與牧曠達、李衍秋拉開一段很長的距離。
彷彿他特地過來,就是為了與牧曠達走這麼一段路。
“你入我大陳朝中為官,也有十九載了。”李衍秋說。
“回稟陛下,馬上就是第二十年了。”牧曠達說。
“朕還記得十歲時初見你。”李衍秋說,“乃是在殿試上。”
牧曠達答了聲是,雖已近知天命之年,腳步卻依舊穩健,為李衍秋挑著燈籠。
“王山殿試時。”李衍秋說,“朕不知不覺,便想到了你。”
牧曠達微微一笑,答道:“臣還記得那年殿試,陛下在殿外頭朝裡看,被韓將軍勸了回去。”
“那天三哥騙我在御花園裡頭等著。”李衍秋說,“卻自顧自出去打獵。還是你殿試後,陪著朕說了會兒話,答應帶我出宮玩去。”
二十年前的事,一時間又依稀湧上了彼此心頭。狀元郎金榜題名後,謝過天恩,還教李衍秋讀過半年的書。李漸鴻年少時征戰在外,與他並無多大感情,牧曠達外放三年,歸京後便入朝為官。
殿試的那年,正是上梓之難後,遷都至西川的第一年。
黑暗的巷中,唯獨牧曠達手裡的燈,照著兩人前方的那麼一小段路。
後來,政局便漸漸穩了下來,牧曠達更將親妹牧錦之嫁入宮中,與李家締結了堅不可摧的聯盟戰線。
“父皇臨終前的那幾年。”李衍秋又緩緩道,“若非你力主大局,與趙奎周旋,只怕難以善罷。”
“都是當年陛下勤於政事。”牧曠達恭敬答道,“臣只是盡本分。”
那些年裡,老皇帝臥病在床,脾氣暴戾。大小事由趙奎與牧曠達提出,李衍秋決議,足足近十年時間,李衍秋不得不借助牧曠達的力量,與趙奎對抗。
“朕還記得。”李衍秋停下腳步,說,“驚聞徵北軍驟變的那年,當真是如中雷擊一般。”
牧曠達答道:“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