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屏再問:“夫人後來可曾聽說過陽二小姐那位情郎的訊息?”
謝夫人搖首:“老身不曾聽說過。老身也瞎想過,為什麼後來未聞得有人回來找二小姐……可能……早就成親生子了吧,說不定二小姐託付身後事的湖上老人弟子中就有他……”
若是戲文話本,痴慕二小姐的男子定會在陽家沉冤昭雪後出現,與二小姐前緣再續,花好月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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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畢竟不是戲文。”
張屏又深深皺起眉,話鋒再一轉:“那位名叫凝露的夫人,之後如何了?”
謝夫人微一怔:“公子是想問,她之後與二小姐或那姓慄的男子有無關聯?老身覺得應是沒有,她年歲比我大些,應酬的場合不同,那時已無需去奉宴了,不大可能與二小姐照面。老身也不記得她提起那姓慄的男子再來找過她。”
張屏追問:“這位夫人而今在何處?”
謝夫人微笑起來:“老身說不準她現下在哪裡。她嫁了個富商,而今算是我們當時那群姊妹中過得最好的一個。”轉而看向謝賦,“就是你湯姨。”
謝賦驚訝:“原來母親說得竟是湯姨!”繼而向張屏道,“這位姨母乃家母至交,一位十分傳奇的長輩。”
謝夫人含笑道:“凝露的事兒與公子要查的案子應無關係,說來話也就長了,故老身方才一直未曾多言。她本是良家女兒,父母也是做小買賣的,只有她一個閨女,出門進貨遇到船難,都不幸亡故了。叔嬸吞了她家財產,十分苛待她。她叔叔是個賭棍,沒幾年將家產輸得精光,她那沒良心的嬸嬸就把她賣到樓裡抵債。幸而她除卻美貌聰慧,更有一樣世間少有的品性,就是心大,懂得隨機應變。”
幾歲的女童,帶著一身被嬸嬸打出的傷痕,在小黑屋中大哭。老嬤嬤和她說,就算哭死,從今後也得認命在這裡過了,是想笑著過,還是哭著過。
幾年後,小燕釵也被賣到這裡,在小黑屋裡哭個不停時,凝露端著一碟點心進屋,大人一般地和她說:“莫哭啦,哭瞎了也沒用,媽媽們保管讓你死不了,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當然能過得好些,也能過得差些。你從今日起,就得自己選了。”
“她同老身說,像她,立刻就選了要笑著過,苦頭少吃了很多。但要吃另一樣苦。”
學習的苦。
琴棋書畫、舞蹈歌藝、作詩吟賦,樣樣要精通,要玩命下功夫,樓內只有極少的姑娘能在清藝司。
而後還要懂得攢錢,學著在許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值錢的物事藏起來,趕在年齡到了,不能繼續待在清藝司的時候,把自己贖出去。
“凝露還有一樣本事,極精於算學記賬。老身的一些積蓄都是用她教的法子存下的。據說她小時候那般被嬸嬸苛待,仍能在叔嬸的眼皮子底下幫著鄰居跑腿拿針線掙下銅板兒買吃食。”
在樓中賣藝時,凝露一面暗暗攢錢,一面還幫著老媽媽們算帳,預備萬一贖身不成,就混個管帳媽媽之類的當當,好過賣身。
“她常與老身說,不管前面有什麼,都試著蹚蹚行行,總能找到下腳的地兒,說不準刺窠窠後面就是條好路呢。”
謝夫人笑著抬袖擦了擦眼角。
“也就因記著她這句話,方才有今日的老身。”
謝賦不禁動容,謝夫人歉然看著張屏:“一說不相干的舊事,老身就不禁扯遠,公子見諒……凝露比老身早些離開那裡。當時有個姓孟的客商,年歲有些大,但人極風趣和善,有一回他又與幾個客商來樓中談買賣,凝露在旁侍席,聽出他們所談的買賣賬目有些不對……”
孟客商臨走時,給了凝露不少賞錢,凝露喚他暫留一刻,另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