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心逝矣。心之既逝,雖不妻可也。管仲感鮑叔之知,侔於生我,漢高論丁公之罪,以誡不忠。事雖不倫,其義一也。請取以斷斯獄焉。”
達官否之,生固爭,達官不懌,謂人曰:“彼職為賓師。奈何強與吾官事?”於是禮漸疏,生亦不安。遂去達官而潛訪仍吉。毀衣垢顏,用自韜晦。久之不得耗,遊復困,鄉思鬱然,登高山以望越中,茫乎莫知其向也。忽見樹中人來謂曰:“可返矣!”生驚喜未對,遽為所推墮。陡若夢覺,則身固臥枯樹下,曾雉經矣,帶絕而墮也。始悟身已久死,所遇皆鬼耳。然酒吻覺甚渴,乃走近市中乞漿。有識之者曰:“此昨日狂飲生也。”則又悟死而復活,才經一宿耳。生既以求死不得,益困不可支。走謁故所嘗識者,間得一餐,人愈益貧之。每為人道死時事,多笑而不信。
既乃為商賈負擔者,去晉之京師,計力而食。足繭不能進,止於鄴中,欲赴漳流以自葬。至河干,忽焉一舟過,倚舵而盼者,類仍吉之嫗。尾而察之,果嫗也。遂呼嫗,嫗不識,曰:“若誰歟?”生自陳姓名。旋於窗間見仍吉,生又呼,仍吉熟視曰:“非也,不類。”生窘,厲聲曰:“不記夾室共述雲娘事,為卿拭淚耶?”仍吉乃驚曰:“信也。”乃止舟於岸,呼曰:“登!”生登與仍吉相持哭,甚悽痛。雲娘者,仍吉女兄也,棄於所歡,抱恨死。生在夾室時,仍吉嘗述之,且謂曰:“子幸無類此!遂流涕不能止,生以衫袖硈其淚。因約曰:“不幸有破鏡事!他日相遇如不識,請舉此事為息壤之言。”故生貌雖變,仍吉信而納之也。
於是仍吉語生曰:“子曏者為鬼,餘亦鄰處於鬼,鬼皆陰蕩不可近。自子之見奪也,餘亦旋徙去。今浮家至此,獲遇子,永託於子矣!幸有薄積,可以歸。”遂與生俱載歸越中。仍吉蓋狐雲。
洪四大王
順治中,登州漁人洪四,於海濱拾得巨卵。歸而食之,遍體熱作如火炙,口吻奇渴,飲冷水,立盡一桶。已而骨節皆鳴,漸生鱗角。妻李氏,號呼門外,鄰里畢集,俄而云氣冪天,雷雨繼作,竟化青龍,破屋飛去。村舍頃刻皆浮沉於水。李氏登大樹得免。水既落,貧無所依,寄居尼寺中。月餘,雷雨忽復如前。村人皆逃去,有牛頭人騎大魚來曰:“四大王遣迎夫人。”李氏躍上魚背,凌空而逝。居人神之,為立廟,曰“洪四大王廟。”至今祀焉,頗靈應。
石孝廉
石孝廉某嘗晝臥,覺鼻中奇癢,以小指捺之,因而大嚏。有物衝孔出,墮地作聲。視之,一小人長寸行,遊行地上。駭極欲呼,而胸間如壓不能起。有頃,門外演盤鈴傀儡,群呶在耳,小人皇遽出門去。石亦遽起,恍如夢覺。自是得奇疾,聞香物則掩鼻;遇矢溺腥羶之穢,嗅之以為香,心好之。履鮑魚之肆,如入芝蘭之室,流連不能去。
後舉進士,官秦中。有道士來謁,自言能療奇疾,異而見之。獻一丸如李大,金光爛然,取大碗貯之,出囊中藥一刀圭,糝其上。使熬之,須臾溶為液,五色陸離,然不堪其臭,左右皆欲嘔噦。以進石,石乃覺芬罄逾常,立飲之,味殊甘釅。少頃,胸中熱如蒸,移進如刀箭環簇心腑。急命縛道士,則已杳矣。
昏痛這際,見道士在前,亟呼左右追執,乃悄無應者。道士笑曰:“此陰府也,何處覓左右耶?”石大號,道士曰:“無苦,此中不少佳境,盍往觀之?”曳以同行。乃至狴犴間,見縲皃縱橫,刀斧林簇,刑戮慘異,心甚恐怖。念世傳地獄變相,竟有之也。末至一處,人皆殘體,有無口鼻耳目者,或僅有口耳,餘體不具者,或有五官倒置者,虎豹狗馬羊豕諸物,雜處不相避。
石問其故,道士笑不答,亟攜之返曰:“公欲生乎?”石因哀祈,謂:“妻妾子女猶在室相候,胡遽不欲生?”道士笑曰:“亦良易。”即袖中出一小人,長三四寸,曰:“此即公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