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王問。
“我們不說朝堂,就說身邊事吧。”司馬良人微笑道,“我辦案多年,見過許許多多的罪人,也見過許許多多的受害人。人一旦有了不合適的慾望,別有用心者便特別容易趁虛而入,一夜暴富都可能變成一夜暴斃。但不到最後一刻,人是不會明白的。你以為自己牽制著別人,實際上是被別人牽制著,只要有人讀懂了你的慾望,若他又能滿足你,他就能夠輕易控制你。”
魯王神情陰沉,一言不發。
“我說的是罪案。”司馬良人輕快地說,“尋兇之策的根源,是找到慾望的起始之處。這不是尋一個兩個兇手,而是發現所有罪惡源頭的方法。不合理的慾望,爆發的衝動,對外物的執念,把簡單的摩擦誤解為仇恨,惡意便是這樣一點點累積和變質的。惡意是一種很奇特的東西,它一旦產生就沒辦法消失,即便有再多的善意,惡意帶來的影響都永遠無法消除。惡意只會引發更大的惡意,它們會越來越多,累積得越來越大,如同團雪球一樣,自己滾下來了,還連帶著影響了周圍的……。”
魯王終於露出不耐之色:“這和我問你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王爺問我為臣者如何自處,我不懂。”司馬良人平靜道,“但國不國也好,王不王也罷,王爺看到的是結果,卻沒能看到產生結果的過程。你遠離朝堂多年,與當今天子也無甚交流。你看到的是一個羸弱的皇上,皇上看到的是如王爺一般,虎視眈眈的許多人。”
“……我對他沒有惡意。你說的那些什麼不合適的慾望,我也沒有。我不曾想過稱王,只是想為國為民多做些事情。”魯王反駁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對他絕無惡意。”
司馬良人笑了笑:“王爺有沒有惡意,在下不好揣測。但王爺心裡清楚,皇帝對王爺是有的。”
魯王不由得愣了。
“王爺問我為臣者如何自處,我不曉得。但我知道為人者如何自處。”司馬良人慢慢說道,“心底完全光明的人,世上是從來不存在的。惡意與善意共伴相生,但一個人若是能控制內心的惡意,他便不會成為我們尋覓的兇人。”
魯王閉目不語。
他對高高在上的那一位……確實不能說是完全沒有惡意的,比如他始終不能原諒他當年在自己父親遭到貶損與懲處的時候,竟然站在了父親的對立面。
他想了許久,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一隻飛蟲從庭院中飛過來,要往燭火上撲。他伸指一彈,把蟲子彈走了。
“但上面那位是不會殺我的,縱然知道我有意瞞著他重建神鷹營。”魯王恢復了平靜,“如今內憂外患重重,朝中派系林立,我與幾個派系的核心人都有密切聯絡,他若殺了我,只怕朝中格局立刻會變。如今最重要的是制衡,他不傻。”
司馬良人點點頭,顯然很同意魯王的話。
“是的,制衡最重要。”他笑問道,“可這事情,總要有一個人出來擔當的。”
“文玄舟吧。”魯王乾脆地說,“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就行了。”
一番對談講到這裡,司馬良人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那封被帶走的信將可能聯合起天下士人,這是用於制衡當今天子的,而方才兩人說的種種,是在魯王手底下保全自己家人和鷹貝舍的權宜之計。
魯王要讓文玄舟做替罪羊,那就用文玄舟。魯王親口說了,“所有事情”都是文玄舟做的。那麼中間就不會參雜著少意盟,不會有傑子樓,也不會有鷹貝舍和司馬鳳。
司馬良人長出一口氣。他不想任何人居功,只希望所有人能求得一個苟且的平安。
……還是退隱山林吧。他心想。等把夫人接回來了,就悄悄地退隱。聽說傑子樓那一塊地方人傑地靈湖光山色很好,適合長住,適合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