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正我點點頭,坦然道:“正是喬兄離開京城前要我好好照顧你。”
慕容復心頭一暖,只笑道:“大哥向來絮叨……”
“我卻以為他所言非虛。”諸葛正我當下打斷了慕容復,“治大國如烹小鮮,明石你如今新入官場職位低微,對很多事無能為力也是平常。然則你的起點已足夠高,令師是名滿天下的蘇子瞻,你又是探花郎,以你的才幹不出二十年,這朝堂上必然以你為尊……”
我卻不能按部就班地熬這二十年!慕容復暗自心道。於一人,二十年是他人生的小半輩子,漫長地無窮無盡;可於一國,二十年當真是光陰似箭轉瞬即逝。再等二十年,那時哪怕慕容復是個超人,恐怕都已對亡國的結局無能為力了。“多謝諸葛兄提點,你的話,小弟放在心上了。”
諸葛正我一聽慕容復的這一句,便知他是半點沒放在心上。常言道,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以慕容復的才智,他要固執己見,諸葛正我又能如何?他只能幽幽一嘆,起身道:“明石兄,你好自為之罷!”
諸葛正我走後,慕容覆在書房內閉目枯坐了許久。呂公著快死了,這樣一位官至宰執的四朝老臣,太皇太后必然要見他最後一面聽他臨終遺言。然而呂公著親近朔黨,又會說些什麼呢?想到這,慕容復的眉心便不自覺抽搐了兩下。
夜深人靜,呂希純親自端了藥碗悄悄進入了父親呂公著的臥房。“父親,該喝藥了。”
面色憔悴瘦骨嶙峋的呂公著在僕役的幫助下稍稍支起身體,就著兒子的手只喝了兩口湯藥,便吃力地搖搖頭不肯再動。
呂希純見那藥碗裡的湯藥只下去少少的一層,不由勸道:“父親,多少再用一點吧。”
“不用啦……”呂公著嘶聲道,“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為父七十有四,是時候啦!”
呂希純見老父說話時胸口的那條薄被不斷起復,頸間青筋暴起骨架支離,不由熱淚盈眶。他忙回頭拭了拭眼淚,又好言勸道:“父親只是偶感風寒,待春暖花開也就大好了。”
呂公著望著兒子溫和一笑,轉口問道:“為父重病的奏章,可曾呈上去?”
“呈上去了,三日前便已呈給太皇太后。”呂希純趕忙答道。
“……好,那就好……太皇太后必然會來見為父最後一面……”呂公著低聲呢喃著,逐漸閉上了雙眼。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呂希純以為老父已入睡的時候,呂公著又忽然小聲道。“為父的遺折放在書房了,待我死後你再上呈朝廷。……三年後丁憂期滿,太皇太后必然起復你和你大哥。你與你大哥皆非救時之臣,唯以忠義侍奉朝廷。記著,這滿朝文武之中,但凡慕容復尚在,便不可得罪蘇子瞻!”
自從慕容復任了崇政殿說書一職,呂希純也不知聽老父提過多少回他的名字。他雖不知為何老父這般忌憚慕容復,可一想到這是父親關於他們兄弟二人最後的遺言關照,也忍不住淚眼朦朧地答道:“我記住了,父親,我記住了。”
“好,你下去罷。”呂公著嘆息著吐出一句。
“父親,讓孩兒陪著您罷!”呂希純與呂公著之間的父子之情向來深厚,他心知即將天人永隔,更加不忍離開。
“下去罷。為父還要等一個人,他若敢來……他若敢來……”呂公著低語了兩句便疲倦萬分地闔上了雙目。他若當真敢來,此人才是我大宋的腹心之患哪!
呂希純又坐了一陣,見老父倦極地昏睡了過去,這才命僕役與他一同悄悄地退了出來。
呂公著終究重病垂死,睡也睡不踏實。昏睡中稍稍覺得有些冷,便又慢慢清醒了過來。哪知方一睜開雙眼,他便見到本該緊閉的窗戶忽然漏了一條縫,明亮的月光便從這條縫中擠了進來,直直地落在他床頭站著的黑衣人的身上。這種場景原本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