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讓人誤以為是見鬼,但神話傳說中的鬼魅向來都是飄逸的,可呂公著眼前的這名黑衣人著一身黑色勁裝並以黑巾覆面,看起來乾淨利落卻更像是一柄黑色的長槍。呂公著掙扎著支撐起小半幅身體,小聲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那蒙著面的黑衣人沒有答話,只沉默地看著他,那眼神冰冷不似看著一個活人,卻好似看著一件無用的死物。
“慕容復!可是慕容復派你來的?”呂公著又問。
這一回,那黑衣人原本冷戾的眼神終於有了幾分生動變化,緩緩扯下覆在面上的黑色面巾。藉著那猶如螢火一點的月光,呂公著終於看清了他的容貌。來人隆鼻深目、俊秀不凡,竟正是慕容複本人!
“你!”縱然早已隱約猜到慕容復可能會有行動,但此刻見到他親至,呂公著仍不免大吃一驚。
“呂大人臨終前尚且念著下官,如此深情厚誼,下官豈能不來見司空大人最後一面?”慕容復的音色沉冷,好似刀劍出鞘在黑暗中閃過的一抹懾人寒意。
呂公著怔愣許久,終是歸於一嘆。“老夫早就聽聞你身負武功,想不到……竟是這樣的高手……這世上能人異士多如過江之鯽,的確不容小覷啊!”呂公著重病多日,往日但凡他稍有動靜,睡在外間的老僕早該進來照料。可如今他與慕容復說了那麼久話,那老僕卻一無動靜。
“呂大人老謀深算,一樣不容小覷。”慕容復輕聲道,竟是隨手拿出了呂公著一早寫好的遺折。“臣司空、平章軍國重事呂公著拜見吾皇頓首。老臣行將就木、萬事皆休,唯因我皇宋皇圖夙夜憂嘆百般懸心。臣聞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捨。今有朔、蜀二黨皆為俊才,惜乎政見不合彼此攻擊,恰猶如良駒異向而馳,則馬車寸步難行。長此以往,朝中眾臣一心爭鬥無意政務,恐有朋黨之禍哉。值此生死存亡之際,臣請吾皇當機立斷逐蜀黨扶朔黨平爭議……”讀到此處,慕容復突然把那遺折一合,語調幽微地道。“呂司空能預見這朋黨之爭,實乃國之股肱。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朔黨上下究竟給了大人多少好處,何以大人就鐵了心跟著朔黨一條道走到黑了呢?”他一邊說一邊緩緩收緊五指,只在須臾之間便將那封遺折震成了一地碎片。
呂公著一見遺折被毀,頓知大勢已去。然而他自知不起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是以見了慕容復顯露這手駭人的武功也並不十分驚惶,只神色奇異地道:“為什麼?慕容大人,你竟不知為什麼?”
呂公著此言一出,慕容復即刻神色一變,隔了一會方緩緩道:“下官自問這些年來待大人一向恭謹有加。”
呂公著點點頭,低聲長嘆:“親孫子也不過如此了。”親孫子尚且只能在生活上慰藉他,可慕容復卻能在生活與工作上同時給呂公著助力。“可惜,你壞了規矩!”
慕容復眉頭微皺,顯然有些不明所以。
“賈易!朱光庭!慕容復,縱然老夫並無證據,可老夫知道這二人的下場全由你一手造就!”呂公著怒道。
慕容復倒也並不推諉,坦然道:“這二人為私怨構陷我恩師,下官只是給他們一些教訓。”
“教訓?”呂公著痛恨地瞪著慕容復,氣喘吁吁地道。“你可知,賈易不堪受辱,回鄉後便已懸樑自盡?慕容復,官場上因政見不合積下仇怨本是常事,可縱然溫公誓廢新法也一樣厚待荊公身後。可是你……你……你卻毀了賈易與朱光庭二人的名聲!誅心原比殺人更甚,你這般狠毒,若是有朝一日朝政由你執掌,只怕民怨滔滔動搖江山!”
慕容復輕輕一笑,反問道:“我毀了賈易與朱光庭的名聲乃是誅心,朔黨將蔡確一路貶去了嶺南絕地莫非便不是誅心?若說壞了官場規矩,嶺南之路一開,來日我等難免有此下場。呂司空身死魂滅自然不必害怕,難道也不擔心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