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睛含了霧水,璀璨生輝,她像是要強自按耐欣喜,故作不在意地垂下頭,終是喜不自勝地抿唇一笑。
那公子臉上也浮起溫柔的笑,面如冠玉,清俊無匹。他沒說話,只深深望著初雪,看著她嬌俏明豔的身影,靜靜站著的模樣看上去情深似許。
好一齣才子佳人的戲碼。
寧青淮剛剛進包間,菜還未上,她聽到對面的喧譁聲,以為是有熱鬧可瞧,頗有興致地開啟窗子往外探去,看了個正著。
陳留臺還真是風流人物啊,哪兒都能遇見他……
不可否認,寧青淮在看見陳留臺和別的女人勾勾搭搭狀似親密的時候,心裡確實不是很舒服,至少,她不能做到無視。
畢竟曾是少年夫妻啊。
一日夫妻百日恩,哪能說忘就忘得了的。
哪怕……她只是一個妾。
難得傷感的寧青淮扶著窗沿就走神了,直到察覺到一股森冷的、略帶寒意的目光後,她才回過神來,匆匆看去時只瞥見裴緋淡然自若的側臉。
裴緋今天換上了女裝,石青色的百褶素裙,連絲花邊都沒有,三千青絲盡皆束至頭頂,結髮環冠,越發襯得額頭白皙光滑,眉目清淡了。
她捧了本冊子,正襟危坐,目光始終膠著在那泛黃的紙張上,很是專注的樣子。
裴緋這樣一個眉眼只是清秀、對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女人,一旦認真嚴肅起來,居然也能讓人覺得她頗為耐看。
“好看麼?”裴緋冷不丁抬起眼簾,黑漆漆的眸子直直望著寧青淮,目光坦蕩沉靜,她把唇抿起,輕輕問道。
偷窺被抓包的寧青淮有點尷尬,這種感覺有點像年紀尚小時,受了哪個大姑娘的氣,便趁夜偷偷往裡面扔細針,反而被人當場抓住一樣。而她那次被大娘罰跪四個時辰,不許人送吃送喝,那個姑娘的模樣她已經不記得了,但是那沉重的懲罰和恥辱讓她得以深深記住,從此學會了小心翼翼和忍氣吞聲。
所以她只是不自在了一小會兒便放開了,她並沒有接下裴緋難得的幾近調侃的話。
自從那天逼問後,她心底是充滿了怨憤和無奈。但只要她的賣身契在裴緋手裡一日,她便只能忍氣吞聲地當個伺候人的丫鬟,甚至出府都是奢侈。她沒有任何依仗來抗衡裴緋。
思及此,寧青淮閉上眼睛,斂去滿眼的疲憊和挫敗。在那往數存在於她腦海中的記憶裡,但凡和裴緋槓上,她總是贏家。一步一步,贏得了陳留臺的寵愛,孝順的孩子,僕人的尊崇,大家貴妾都沒有的氣派和權勢。
而這世,她滿盤皆輸,一退再退。
沒關係,機會總是有的,她可以等。她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
包間被沉默籠罩,直到店夥計端菜上來,才稍稍打破這凝滯的氣氛。等小二樂呵呵地領著賞錢關上門後,這房內又安靜了起來。
食不言寢不語。
寧青淮和裴緋俱是埋頭吃菜,連嚼動的聲音都幾不可聞,這樣的安靜,越發將外頭的喧鬧襯得更大了,隱隱傳來一陣高聲朗誦,伴隨著浪潮般的叫好聲,且離她們越來越近。
“陳兄大才!大才啊!”一男子拍手叫好。
有人也跟著打趣:“如此,不得便要初雪姑娘也作一詩才妙!”
“是極是極!”
…………
“那奴,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清媚的女聲細細柔柔地說道,中間停頓了一會兒,好似在思考措詞,最終她輕聲吟誦,“待得秋來九月八,我花開盡百花殺。”
這樣霸氣、傲骨錚錚的上闕一出,剛才還熱鬧喧騰的人群漸漸靜默了。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金黃甲!”
整個二樓鴉雀無聲,眾才子們都陷入了震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