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伏在她耳旁,粗粗地喘著氣,心裡默默計算著時間。
她的手腕被他扣住了,連帶著聲音也被他含了進去。他極耐心且極細緻地吻著她,彷彿外間的一切,都與屋裡的兩個人全無干系。
但那些細碎的腳步聲,那些若有若無的呼吸聲,始終被他聽在了耳朵裡。
他閉著眼睛,努力強迫自己去思考別的事情,例如外面那兩位守門的嬤嬤,例如那位來來去去許多回但卻不曾說過話的宦官,還有鞋底與青石地板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音,還有更遠一些的,宴會上觥籌交錯的聲音……
他在等,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夜色慢慢地深了。
外面那些悉悉簌簌的腳步聲忽然慢了下來,還有人在屋外焦躁地耳語。那兩位嬤嬤中的其中一位,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呼:“什麼?”隨後叩了叩屋門,輕輕喚了一句穎川侯。
回答那位嬤嬤的,是一聲男子沉悶的低哼,還有女子的輕吟。
外面的聲音又小了下來,這回是匆忙遠去的腳步聲。片刻之後,在更遠一些地方,觥籌交錯的聲音忽然變成了大笑,隨後有人狠狠地摔碎了手裡的杯子。
摔杯為號,古往今來的人們,都很喜歡用這一招。
高肅沉悶地哼了一聲,估摸著時間應當差不多了,又在她的手心裡一筆一劃地寫道:待會兒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要作聲。你現在還能靈魂出竅麼?
她伏在他的頸側,微微點了點頭。
他停頓片刻,又在她的手心裡一筆一劃地寫道:待會兒要是有人進來,你便離開自己的身體。我帶你離開。你不要發出聲音,也不要動,只當成自己已經死了。
她反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裡寫道:還是要假死麼?
上回她被賈皇后發落到馬廄裡刷馬,高肅就曾經想讓她假死脫身。現在,他還想要再來一回?
高肅微微頷首,在她的手心裡,鄭重地,一筆一劃地寫道:在宮裡,我無法護你周全。阿瑤,從今往後的二十年,是東西兩晉最為動/蕩的二十年。我不敢讓你留在宮裡。所以,隨我走好麼?
他寫完,又握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絞纏在一處。
她緩緩地點了點頭,在他的耳旁說道:“好。”
這個好字極輕極輕,大約只有他們兩個聽到了。
高肅又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睛,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外面倉促的腳步聲已經停下來了,隨之而來的是鐵甲撞在長刀上的叮噹聲,還有一位女子驚恐的尖叫。他沉沉地笑了一聲,埋首在她的頸側,慢慢平復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那位賈皇后,現在應當落在趙王的手裡了。
剛剛在宴會上,他確實不曾推辭過賈皇后的意願,但也沒有答應。
現在賈皇后在外面和趙王、楚王、東海王等人在一起,身邊沒有任何親信的人。假使賈皇后或是趙王,想要趁機做些什麼,那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而且現在,他,不在,外面。
高肅輕輕吻啄著她的面頰,長指輕拂過她的發,隱隱地喟嘆出聲來。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好了。
又過了片刻之後,外間傳來嘩啦一聲脆響,緊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有人在外面用力敲門,聲音惶急且驚恐:“侯、侯爺,快些出來呀,再不出來就來不及了!侯爺!”一面用力捶打著門,一面聲嘶力竭地叫。
但那道門,是從裡面反鎖的。
高肅閉上眼睛,握住她的手,一筆一劃地寫道:怕麼?
她微微搖頭。
好。他一筆一劃地寫道,現在你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明白麼?
她再次微微點頭。
高肅捏了捏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