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心中,那一日,他頭頂的那一片曦光,其實,便是小曦。
小曦沉默地抿了一小口杯中酒,安遠說,這酒叫“窗外”,傳說,一個下身癱瘓的女孩子,很喜歡在視窗和路邊的行人交談,於是有一天,當她不再為自己的癱瘓鬱鬱寡歡的時候,她的真愛到來了。
酒的頂層是雪白的淡奶油,奶油上散佈著砂糖顆粒,酒中也摻了比重很大的檸檬汁,還有少量的朗姆酒,很奇特的口感。
“奶油中的砂糖顆粒,就像是外面的風沙吧。”小曦低頭把弄著手中的吸管。
“他努力開導的是什麼呢?讓我明白外面的世界是需要交流的?讓我明白他和於寧的交流是應該被理解、被接受的正常的事情嗎?”小曦再抿一口灑滿砂糖的奶油,“風沙”是甜的,卻也是鹹的。
“酒不好喝。”小曦皺眉低語。
安遠笑了:“酒好不好喝不重要,重要的是喝酒的人比酒更迷人。你看,他們都偷偷看你,我都嫉妒了……”
安遠突然抬頭,用目光示意小曦,帶她看向正在逡巡著小曦的幾個男子。對方猝不及防,卻也大方地舉起手中的酒杯向小曦和安遠遙祝,安遠舉杯回應,小曦忙低頭拉著安遠的衣角說:“咱們走吧。”
“急什麼?才剛來。我去一下衛生間,好像有點兒鬧肚子了。你自己玩兒一會兒,別怕。”安遠輕輕拍了拍小曦的腿。
“酒只能喝這一杯”,安遠握住小曦抓著酒杯的手提醒說,“別人給的酒不能喝,別人給東西也不能吃。但是你可以試著和他們聊聊,或許能認識幾個新朋友呢。多瞭解一些別人的生活,對你拍照有好處。”安遠說完,在小曦額頭安慰地輕吻了一下,起身,消失。
小曦一直看著安遠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而後緊張地低下頭喝酒。她終於感覺到周圍的若有若無的目光了,那不是一種自豪,在她看來,她覺得自己就好像不著寸縷地被釘在架子上任人觀賞。那種焦灼的不安令她無措,她臉上火辣辣的,她緊張地開始用力嚼著吸管。
“怎麼?小姑娘,這酒不好喝嗎?看來我要扣掉調酒師的獎金了,怎麼能讓我們美麗的客人喝得這麼痛苦呢?”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者笑吟吟地擎著一個青瓷杯站在小曦桌前和善地問。
“沒……沒……酒很好,我不習慣。”小曦慌忙回應著,不想自己連累了調酒師,只好紅著臉解釋。
“小姑娘,來‘度心’的人,很少有坐了半個多小時還這麼焦慮的,這裡什麼地方讓你不舒服嗎?”老者笑著坐在小曦對面。
“沒……”小曦機械地回應。
“剛才的那個是你男朋友吧?是個很不錯的小夥子哦。”老者鬆弛地靠坐在椅背上,慈愛地看著小曦。
小曦聽老者聊起安遠,緊繃的神經才略略鬆弛。
“仝叔,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引薦一下吧?”沒等小曦回答,一個笑容燦爛的男人已經立在桌前,打斷了老者和小曦的對話。
緊接著,接二連三地有人圍上來,把小曦的雅座圍得嚴嚴實實。躲在廊柱後面的安遠有些緊張,他插在褲兜中的手已經雙拳緊握,他努力調整著呼吸,心裡一個聲音在勸他該給小曦獨立接觸外界的機會,另一個聲音則催促著他趕緊上去撥開人群把小曦帶走。
雖然來之前已經聽說這個酒吧的老闆背景不一般,甚至連耔陽都跟他推薦可以帶著小曦來這裡坐坐,但安遠仍然在心裡捏了一把汗。這是他的小曦,只屬於他的!他那麼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珍藏的寶貝公之於眾,表面上的瀟灑自若卻難掩心頭的吝惜焦灼。
在這個夜晚,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樣才能用最快的速度讓小曦走出那個顧影自憐的封閉的世界,他只希望,每一次,當他面臨生死考驗之前,小曦可以讓他放心一些,再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