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禾猶豫了一下,臉色凝重道:「不大妥當,溺水獲救終究晚了些,氣血神志皆已極虛,怕是難醒了。」
秦堪一顆心頓時沉入谷底,整個人如同墜入冰窖,渾身一陣陣發冷,臉色也瞬間蒼白了。
「為了一支金簪……值得麼?」秦堪失神喃喃自語,眼圈迅速泛了紅。
唐子禾黯然嘆道:「一代帝王,雄視宇內四海,天下無人可比肩,英雄寂寞之時,為一個女人的一支金簪而死,這樣的死法對他來說想必正是極好的歸宿吧,箇中風情旁人不懂,唯心自知。」
秦堪神情悲愴,聲音愈發低沉沙啞:「我曾想像過我和他的結局,也許很多年以後,當我滿頭白髮垂垂老矣,顫巍巍地邁著蒼老的步伐,一步一步走進皇宮,朝那位相處大半生,既是君臣又是知交的他最後施一次人臣之禮,靜靜向同是老邁的他告別,約定來世再見,最後我離開皇宮,躺在家中的床榻上,幾位妻妾和一群子女們圍在身邊,聽著他們悲痛的哭聲,帶著笑容漸漸辭世,而他,坐在空曠而寂寥的大殿內,回憶起我和他這些年一起做過的好事壞事,仍像個孩子般哭哭笑笑,待我葬禮之時,他被人攙扶著走到我墳前,和我最後說說話兒,最後給我的墳頭敬一碗酒,算是對我和他一生的君臣之義做個了結,有始有終,彼此不負今生……」
秦堪的語氣很平靜。但眼淚卻忽然滑出了眼眶。
很陌生的液體,從來到這世上第一天到現在,從未流過淚的他,此刻卻淚如泉湧。無法抑止。
「我想過我和他的無數種結局,但……從來沒想過,他的結局竟是如此這般!太早了,太快了,太突然了,人生無常,我們總是在最無防備之時,便被上天驟然奪去一切,不論身份高貴還是低賤,上天對誰都是公平的。只是我沒想到,這種公平竟然會降臨到他身上……」
見秦堪罕見的流淚,唐子禾也驚呆了,沉默許久,一雙縴手輕輕拭去了他的淚。道:「人生禍福難測,帝王和匹夫都是一樣,壽數和富貴皆由天定,你莫太傷心,更不能自亂陣腳,很多事情等著你做,如今的你已不是孑然一人。你的一個念頭決定著無數人的生死,你可以傷心,但不能亂。」
不愧是曾經號令千軍萬馬的女元帥,連安慰人都這般理智冷靜。
秦堪抽噎了幾下,道:「盡你所能,陛下能救醒嗎?」
唐子禾垂頭道:「我只能盡力延他十日性命。或許十日之後能有轉機……」
秦堪一愣,接著皺起了眉:「你剛才說無法救醒他,現在又說十日後有轉機,究竟什麼意思?」
唐子禾抬頭正視著他:「十日已是我的極限,原本他連今晚都撐不過去的。我恨這個皇帝,剛才在豹房裡,我什麼都不必做便足以讓他死在今晚,但我還是選擇了救他,只因他是你的君王,也是你的朋友,我害死一個皇帝毫無顧忌,但我不能害死你的朋友,我承擔得起天下人的仇恨,但我承擔不起你對我的失望,此刻他還活著,只因他的運氣好,十餘年前認識了你這個朋友,他託了你的福。」
秦堪冷厲的目光漸漸柔和,揉了揉無比疲倦的臉,嘆道:「你莫怪我,他對我來說不僅僅是君王,更是我一生的知交好友,相識十餘年來,無論任何事情他總是毫不猶豫站在我這邊,我欠他十多年的知遇,他這一生活得太單純,也活得很累,我只希望老天開眼,給他一個多福多壽的結局。」
唐子禾淡淡道:「藥醫不死病,沒有人能真正選擇自己的結局,皇帝也不能。」
「他……果真只有十日壽數了麼?」
唐子禾垂下頭,眼中閃過一抹複雜,卻輕輕道:「不錯,若無奇蹟,他便只有十日壽數。」
秦堪卻沒注意到她一閃而過的複雜眼神,呆怔失神半晌,眼圈又紅了,無聲的悲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