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朝楊廷和長施一禮,步履沉穩地朝外走去。
楊廷和老邁的身軀微微發顫,眼珠布滿了通紅的血絲,就這樣看著秦堪一步一步離大門越來越近……
京師東城福賓樓。
整座樓閣已被包下,空蕩的大堂內不見一人,堂外的小空地上布滿了四處遊走巡弋的武士,看打扮卻是錦衣衛所屬,堂前還站著兩名面白無須的便裝小宦官。
夜幕剛剛降臨,一騎快馬從金水大街盡頭急馳而至,騎士勒馬停在福賓樓,神情滿是焦急之色,馬剛停穩騎士單腿一偏從馬背跳下,穩穩落地。
「何人擅闖貴人重地?拿下!」一名錦衣百戶上前抽刀叱問。
騎士摘下腰側牙牌高高揚起,大聲道:「我乃十二團營果勇營前哨軍參將何福,奉命求見保國公朱老公爺!」
「公爺正與司禮監和國侯老爺們飲宴,諸勛貴飲興正酣,不見外客!」
騎士怒道:「小小百戶竟敢攔我,不曉事的東西,你是錦衣衛哪個千戶的部屬?軍情十萬火急,耽誤了大事你吃罪得起麼?」
百戶眼中閃過一道戾色,語氣冷淡道:「你有何事見老公爺,我可為你轉告。」
「呸!你算個什麼東西,守門的雜碎以為真是個人物了?老子要稟報的是軍中大事,你再敢攔我,管你什麼錦衣衛,老子明日便帶兵活劈了你!」
百戶臉色變幻片刻,眼中兇光愈盛,臉上卻忽然堆起了笑臉,朝何福抱拳道:「既然將軍執意要見老公爺我怎敢再攔,小小百戶可耽誤不起軍中大事,將軍裡面請,老公爺與國侯老爺們在二樓雅閣裡……」
何福重重哼了一聲,抬腿便往裡面奔去。
單腳剛邁進堂內大門的門檻,何福忽覺背心一涼,低頭一看,一柄鋼刀的刃尖已穿胸而出,雪白的刃尖沾著幾滴鮮血,緩緩滴落在地,何福張了張嘴,想喊,接著一雙粗糙的大手適時地捂住了他的嘴。
身後傳來錦衣百戶的獰笑:「果勇營參將?是不是向老公爺稟報北郊大營兵馬調動,遼東邊軍已朝著十二團營擺開了陣式?貴人們喝酒不能打擾的,想稟報軍情還是等下輩子吧……」
話說完,何福的屍首重重倒地,門口站立的兩名司禮監小宦官眼角朝下瞟了一下何福的屍首,接著淡漠地移開目光,仍舊一動不動直視前方,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很快,何福的屍首被錦衣衛抬走,地上的鮮血很被擦拭完畢,一位正三品的武將一生留下的最後痕跡就這樣被抹得乾乾淨淨。
……
福賓樓二樓雅閣內笑語歡騰,歌舞昇平。
不知哪裡請來的名妓花魁們賣力地撥弄著古琴琵琶,嬌媚動人的笑靨令這沉悶壓抑的秋夜彷彿多了幾分旖旎春情。
今日做東的人身份非比尋常,卻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大明內相張永,而張永宴請的客人也是朝中權貴大人物,保國公朱暉以及近三十位開國侯。
宴請的名目也很合乎情理,今日正是張公公的五十大壽。
赴宴時一眾勛貴心下未免奇怪,今日張公公五十大壽何以只請了京中勛貴,卻不見一位朝中大臣,按說張永人緣不差,與內閣和六部尚書來往頗為相得,今日應該請他們才是,赴宴後被張永幾句玩笑寒暄一打岔兒,眾人也就不再多想。
此時眾人酒已八分,宴席氣氛卻漸漸到了高潮,有了諸多青樓名妓花魁如穿花蝴蝶般頻頻斟酒添香,一位位妙齡佳人含情脈脈如纏綿春泥般的眼神,眾勛貴們也放下了架子,漸漸放浪形骸起來,更何況酒宴的主人也是豪邁之輩,幾句玩笑話一激,張永索性也擼起了袖子,在眾人的起鬨喝彩聲中,跟朱暉老公爺拼起了酒。
奈何朱老公爺年近八十,空有殺賊之心,卻無回天之力,一小壇女兒紅落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