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定即位新君人選!」
楊廷和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完這句話後便不由自主地癱坐在椅子上,額頭和臉上全是水,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殿內一片沉寂,所有人表情怔忪,好像還在花費時間消化這個震驚的訊息,足足半炷香沒人說話。
哐當再次巨響,都察院右都御史杜宏忽然從椅子上順勢滑到地上,仰天大哭:「陛下啊——」
彷彿點燃了火藥桶的引線似的,滿殿頓時炸了鍋,無數悲泣嚎啕聲此起彼伏,殿內一個個手握大權的重臣們全部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群失孤的孩子般大哭起來。
「諸位,肅靜……肅靜!」楊廷和一邊哭一邊重重拍著桌案,淚眼環視殿內眾臣,哽咽道:「國不可無君,我等絕非逆臣,但只為大明社稷故,不得不迎立新君,以保社稷安穩,以定天下士子臣民之心,老夫……問心無愧!將來若陛下醒轉,此責便由老夫一力承擔!」
殿內哭聲稍頓,接著眾臣紛紛道:「怎可讓楊首輔一人擔之,我願與首輔大人同進退。」
「國君病危,藩王不穩,迎立新君不失人臣之道,老夫亦願與楊大學士共禍福!」
「此乃廷議,社稷傳承之大事,豈由一人而決?今日之禍福,我等皆擔之。」
「……」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在殿內悠悠迴蕩,楊廷和的身軀靠在椅背上,疲憊地揮了揮手,竟似連說話的力氣都失去了。
迎立新君的基調,就此定下,殿內眾臣很快進入了討論。
……
幾乎沒有任何懸念,宗人府的族譜上將朱家的近支遠支記載得明明白白,一目瞭然。
弘治先帝僅朱厚照一子,而朱厚照並無子嗣,所以皇位傳承自然不必在弘治先帝這一支裡選擇,簡單的說,若朱厚照駕崩的話,弘治先帝這一支算是斷絕了,別說皇位承繼,就連香火都只能到此為止。
朝臣們只得再上溯一代,從弘治先帝之父,憲宗皇帝的後代子嗣即弘治先帝的兄弟當中尋找皇位繼承人,論血緣的話,這幾支無疑是最近,也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
人選其實沒有任何爭議,短短不到一個時辰,新君的人選便已確定,果然不出楊廷和所料,無論宗人府的宗令大人,還是內閣幾位大學士,都察院諸御史或六部尚書侍郎,對新君人選皆無異議。
——就藩於湖廣安陸州的興王,朱厚熜。
第727章 塵埃落定
文華殿眾臣的決議透過,楊廷和顫抖的手在金黃的名冊上寫下朱厚熜的名字和族支,司禮監掌印張永面無血色,失魂落魄地親自將名冊送進慈寧宮,請張太后和夏皇后御準。
一件決定國運氣數的大事,就這樣被決定了。
內宮一片愁雲慘霧,張太后和夏皇后抱頭痛哭,兩位可憐的女人哭暈了好幾次,張永一動不動跪在殿門外,不停磕著頭,哭著請太后和皇后御準。
慈寧宮內,能砸的東西全讓兩個女人砸得稀爛,滿腔的怒氣和不甘只能在一件件碎裂的貢品精瓷裡發洩,滿地的碎瓷片仍無法挽回大局,天家無子,斷了香火已是不爭的事實,而朱姓江山卻必須延續下去,從族親近支裡選出一個人繼承皇位已是唯一的選擇。
張太后和夏皇后在慈寧宮裡大哭大鬧,狀若癲狂。
鬧夠了,哭夠了,兩個可憐的女人渾然全失一國母儀的儀態,背靠著背癱坐在猩紅的地毯上,淚已流乾,心中卻彷彿仍被一柄柄尖刀狠狠剜著血肉,痛得說不出話來。
張永跪在慈寧宮外一邊哭一邊磕頭,磕得額頭血流不止,見她們終於發洩完了怒氣,不得不壯著膽子請太后和皇后用印。
人世最艱難的抉擇莫過於此。
張太后和夏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