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順果然是個伶俐人,對唐子禾顯然留了情面,雖然她被鎖拿無法動彈,但帳內還是燒著一盆炭火,整個營帳溫暖如春,哪怕穿著單衣也絲毫不覺得冷。
秦堪走進營帳,第一眼便看到唐子禾呆滯空洞的目光,目光裡沒有任何色彩和波動,彷彿被抽走了魂魄的死人一般。
丁順識趣地將帳內四名看守她的少年兵叫走,眾人恭敬退了出去,帳內只剩秦堪和唐子禾二人。
唐子禾蜷縮在營帳角落,面前擺著一個木製食盤,盤中一碗肉羹和三樣小菜已冷,卻顯然沒有動過。
秦堪定定注視她許久,嘆息道:「你至少該吃點東西的,這樣不吃不喝是在跟我賭氣還是在懲罰你自己?」
聽到熟悉的聲音。唐子禾的目光終於有了一絲色彩,扭過頭看著那張令她笑過多少也哭過多少次的臉,痛楚再次襲上心頭。
「秦堪,你是來嘲笑我這個敗軍之將的嗎?」忍住心痛,唐子禾俏臉閃過譏誚。
秦堪苦笑道:「我沒那麼無聊,你我各為主將時不妨各出機謀,各憑手段,如今塵埃落定我再來嘲笑你,這種事我大概做不出來……」
唐子禾沉默。眼淚撲簌而落。
「兵敗城破之時,你們為何要救下我?讓我陪著無辜的百姓死去不好嗎?只有這樣才能減輕我的罪孽之萬一,為何你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
說起無辜百姓,秦堪的語氣不覺有了幾分冷意:「三千餘百姓死於此戰,你就算要死。也該留一句交代吧?」
唐子禾泣道:「秦堪,不管你信不信,其實我早想放棄,攻城之時我的帥旗已倒下我都未曾想過將它再扶起來,城牆已塌,援兵不至,我已心灰意冷了。然而一位普通的老百姓不顧生死將我的帥旗重新立了起來……秦堪,你我皆是領兵之人,你告訴我,戰事進行到這一步。你我還控制得住局面嗎?攻與守已不僅僅是主將的意志,而是兩支軍隊的意志!秦堪,我攔不住百姓的慷慨赴死,真的攔不住啊……」
「你在為自己開脫?」
唐子禾忽然變得激動起來:「我開脫什麼?城破之時我已沒打算活著。我有必要開脫什麼?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霸州百姓這些年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百姓們早已沒了活路,我唐子禾站出來,為自己的野心也好,為黎民百姓的福祉也好,總之他們看到了盼頭,所以願意為我赴死,朝廷兵鋒勢不可擋,城破之時我已無力保住百姓,於是拔劍自盡,這就是我給他們的交代!」
激動地看著秦堪,唐子禾泣道:「秦堪,我從不否認我有錯,我對百姓造了孽,所以我只能自盡償命,然而憑心而論,這些百姓若不是因為朝廷把他們逼得沒了活路,他們肯捨生赴死到如此地步來幫我這個造反的人嗎?我是一顆邪惡的種子,然而是誰給了我這顆種子生根發芽的土壤?」
秦堪渾身顫慄不已。
這是個永遠無法明辯黑白的話題,朝廷剿賊是天經地義,官逼民反也是天經地義,三千多條人命,到底是誰的錯?或許只有百年後的後人們才能站在公正的立場上給出一個正確的評價。
唐子禾悽苦一笑,道:「秦堪,這是一筆爛帳,算不清的。如今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希望能死在你手裡……」
秦堪冷冷道:「你會得到怎樣的死法自有朝廷律法來決定,可以肯定的說,你死定了。」
唐子禾垂頭道:「秦堪,我死了你肯收斂我的屍骨麼?我不想當孤魂野鬼……」
秦堪心中又感到久違痛楚,冷冷道:「相識一場,我做不到無情無義,你死後我不但收斂你的屍骨讓你入土為安,而且每逢清明和忌日,我會在你墳前祭奠燒紙……」
唐子禾悽然一笑:「多謝,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好人,恨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