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和騰地站起身,臉色陰沉地環視群臣,氣得渾身直抖:「好好,你們很好,胡鬧夠了吧?現在本官倒要問問你們,此時此刻,咱們如何收場?」
面對內閣大學士的責問,眾人紛紛凜然,胡帛卻毫無懼色,冷冷直視楊廷和道:「民是民,官是官,民愚可使之,官為國器,不可隨之。」
楊廷和大怒:「胡帛,世事黑白,由你來定論麼?百官進退,由你執牛耳麼?你以為你是誰?」
胡帛來不及答話,卻聽外面迴廊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老爺,各位大人,不好了,府外被人圍了!」
眾人大驚,連李東陽都忍不住變色。
胡帛冷笑:「好個卑鄙權奸,要對咱們痛下殺手了麼?」
梁儲急步走到門外,揪著下人的衣襟喝問道:「何人圍我梁府?是錦衣衛還是東西廠的番子?」
「不是……」
「五城兵馬司?十二團營?還是御馬監騰驤四衛?」
「都不是……老爺,圍住咱們府們的。是,是……」下人小心瞧了瞧面孔扭曲的梁儲一眼。低聲道:「是一群市井街巷的老潑婦,也不知受了什麼人的指使,這會子她們正堵在府外指著咱們大門叉腰罵街呢……」
下人的腦袋垂得更低了,根本不敢看自家老爺的臉色,硬著頭皮實話實說:「她們罵……罵朝中大人們尸位素餐,自私自利,沒皮沒臉,皇上在前方不顧生死衝鋒陷陣。大人們卻在京師給皇上扯後腿,君非亡國之君,臣卻是亡國之臣……」
最後一句實在惡毒,堂內一名七十來歲的老大人忽然白眼一翻,捂著心臟栽倒在地。
眾人臉色由紅變白,梁儲站在堂外呆立半晌,忽然厲聲咆哮:「秦堪。你這孽畜不得好死!」
所有人的目光沒來由地同時盯著一個方向,卻是堂內正襟危坐沒招誰沒惹誰的左都御史杜宏。
感受到周圍無數道不善的目光,杜宏不淡定了,捋著鬍鬚久久不語,終於被迫仰天悲嘆了一聲:「家門不幸……」
安定門外,大雪仍飄灑不停。雪地裡。兩萬京營將士渾身已被潔白的大雪覆蓋,卻如釘子般釘在原地紋絲不動。
皇帝儀仗和車輦仍在雪中停立。
車輦內,朱厚照和秦堪兩雙手湊在炭盆前烤火,朱厚照看著通紅的炭火唉聲嘆氣。
「陛下勿憂,事情很快會解決。臣保證陛下風風光光進城。」
朱厚照重重嘆氣:「朕很憂慮啊……」
「發生這種事呢,大家都不想的。」
「秦堪。你說朕的朝堂怎麼出了這麼一幫老東西?朕這些年被他們折磨得還不夠麼?」
「做人呢,最要緊的是開心……」
「這幫老東西活著,朕怎能開心?朕敢肯定,因為他們,朕的陽壽起碼折了二十年!」
「陛下餓不餓?臣叫人煮碗麵給你吃……」
朱厚照臉頰抽了抽,扭頭瞪了秦堪一眼:「你這嘴裡冒出來的話怎麼陰陽怪氣的?你說讓朕風風光光入城,怎樣才叫風光?」
秦堪笑道:「萬眾歡呼算不算風光?」
「那些文官呢?」
「有了萬眾歡呼,文官們自然也會跪在陛下的車輦前歡呼的。」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兒,忽然聽到車輦外將領興奮稟道:「陛下,安定門外忽然湧出了無數百姓,他們出了城門後全部安靜跪在官道兩旁……」
朱厚照一愣,接著驚異地看了秦堪一眼,急忙上前掀開了車輦玉簾。
觸目所及,朱厚照倒吸口涼氣,離他車輦數十丈外,黑壓壓地跪著無數衣著各異的百姓,見身穿龍袍的朱厚照走出車輦,安靜跪在官道兩旁的百姓們忽然爆發出震天的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