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謹身殿內。
司禮監掌印張永正親自給朱厚照更換龍袍,這原本應該是貼身內侍乾的活兒,但司禮監的張公公插了手,內侍小宦官哪敢說半個不字?只能乖乖讓到一旁。
張永的動作不想他的外表那般粗獷,反而輕柔得像一位待字的大家閨秀,大手溫暖且乾燥,偶爾拂過朱厚照的臉龐,有一種暖洋洋的舒適感。
銅鏡裡的朱厚照唇紅齒白,儀態風流,恰是一副少年俏郎君的好皮相,可今日鏡子裡的他,眉宇間卻浮上幾許濃濃的愁意。
靜靜站在及人高的銅鏡前,任張永在他身前身後忙活,忽然朱厚照重重嘆了口氣,道:「張永啊,今日這一關可不好過,朕已聽到風聲,外廷那幫傢伙今日怕是要將秦堪置於死地呀……」
如今已位高權重的張永在朱厚照面前仍舊一副阿諛的神色,諂媚中帶了幾分剛正,他對自己的表情控制自如,他知道朱厚照就好這一口兒。
「陛下別太操心,保重龍體才最重要,秦公爺面相紅潤,天圓地方,老奴怎麼瞧都覺得他不像短命之人,秦公爺吉人天相,老天會幫他度過一切厄難的。」
朱厚照嘆道:「你甭說這些話寬朕的心,今日朝會不一般,朕隔著皇城老遠都能聞到滿朝大臣的殺氣,他們這是來者不善呀……」
張永急忙道:「陛下勿憂,論起來秦公爺也是咱們東宮舊臣,陛下還是太子之時老奴便與他相交甚得,老奴雖是閹人,但與他不是兄弟勝似兄弟,如今秦公爺有難,老奴怎能袖手旁觀?」
朱厚照聞言大為欣慰,瞧向張永的目光竟多了幾分感激意味,張永心中一震,對秦堪在朱厚照心中的地位有了更深刻的認識,想想前些日子戴義對自己的那番言語,心中不由慶幸不已。
戴義那傢伙果然沒說錯,這個時候站在秦堪一邊,必能討陛下歡心,站隊問題果然很重要,縱然這次救不得秦堪,但在陛下心裡自己已是大大加分,簡直是一筆有賺無賠的好買賣……
「張永,你說你不願袖手旁觀,可是為了秦堪做了什麼?」朱厚照好奇問道。
張永頓時露出一副略嫌浮誇的為難表情,遲疑了許久,忽然退後兩步跪在朱厚照面前磕了三個頭,顫聲道:「陛下請恕老奴擅專之罪,老奴幹了一件錯事,實在罪該萬死……」
「你做了什麼?」
「老奴……老奴看不得那些文官仗著人多勢眾欺負秦公爺,所以昨晚給東廠的戴義遞了條子,尋了個『穢言謗君』的罪名,把昨晚正在吏部給事中陳宏府中議事的二十四名監察御史全部……全部請進詔獄去了……」張永語氣一頓,接著重重一個頭磕在地上,拖長了聲音跟飯館跑堂的店小二似的大聲道:「老奴行事欠周,失之跋扈,求陛下恕罪」
朱厚照驚呆了,愣愣地看著銅鏡,銅鏡裡昏黃的宮燈對映出身後張永伏地請罪的身影,朱厚照傻傻盯著銅鏡許久,忽然噗嗤一笑,接著笑聲越來越大,前仰後合不可遏止,最後索性彎下腰,捧著肚子狂笑起來。
張永臉上卻擺出一副愧疚悔恨的模樣,心中卻得意萬分,他知道這一寶押對了,自己做得哪怕再出格兒,只要行事的動機是站在秦堪一邊的,陛下一定不會降罪於他。
至於被拿進詔獄的那些監察御史,拿便拿了,反正這事是東廠出面,再說等過了今日這個要命的關口,不管救不救得了秦堪,明日再把他們放出來便是,自己在陛下面前的人情做足了,救不救得秦堪或放不放那些御史,已然無關大局。
朱厚照笑了好一陣子,笑得眼淚四濺,許久之後才捧著肚子哎喲哎喲叫喚,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笑道:「張永啊張永,朕為何以前從不知道你居然這麼陰損?怕是跟秦堪那傢伙太熟了,這些壞毛病都是跟他學的吧?」
張永陪著笑,弓著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