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除了秦堪那個話本里的唐僧以外,似乎沒別人比他更倒黴了。
唐寅渾然不覺已陷入危險中,仍在酒肆內喝著酒,桌上的菜一樣沒動,酒罈卻已空了一半,每大灌一口酒他便抬頭痴痴望著酒肆的窗外。
窗外有藍天白雲,有鳥鳴犬吠,美景裡帶著幾分人間的煙火氣,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是啊,這麼美好的風景,美好的人生,為何偏要為一個從沒拿正眼瞧過他的女人暗自傷懷,甚至獨身遠走到這個遙遠陌生的南昌城裡來?
唐寅端著杯怔怔看著窗外,如同王守仁悟道一般,忽然間想通了。
世界如此美好,我卻如此計較,這樣不好,不好……
想通了的唐寅覺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很幼稚,居然幹出遠避千里治療失戀這種蠢事,於是他大灌了一口酒,瞬間做了一個決定。
他決定喝完這壇酒以後便回蘇州去,這一年多來秦家給他的資助不少,漸漸地他也存下了一筆頗豐的銀子,這筆銀子用來買下桃花塢足夠了,買下桃花塢後他還決定好好在新買的房子裡住一年,每日邀朋引友對月吟詩,過一年自己想要的風雅日子,然後再次進京,央求好友秦堪給他謀個官職,再娶一房大戶人家的清白閨女,從此相親相愛到老……
這樣過一輩子挺好的。
唐寅想著想著忽然笑出聲來,然後又大喝了一口酒,抑鬱多日的心情瞬間變得晴朗起來。
也不知唐寅到底受過怎樣的詛咒,老天就是看不得他心情太好,於是麻煩找上門來了。
就在唐寅大笑出聲後,酒肆外的中年文士不急不徐風度翩翩地走了進來。進門後的目標很明確,腳步不停逕自朝唐寅走去。
走到唐寅面前,中年文士朝他長長一揖,微笑道:「敢問足下可是名滿江南的風流才子唐解元?」
唐寅回過神,愣了一下,道:「正是唐某,不知足下是……」
「呵呵,冒昧打擾了,在下南昌舉子劉養正,久仰足下大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見劉養正是有功名的讀書人,唐寅不敢怠慢,急忙起身規規矩矩長揖回禮。
二人互道久仰,劉養正順勢便在桌邊坐下,唐寅叫店家添了一副碗筷杯碟,二人互相碰酒飲盡。
「沒想到江南第一才子竟到了我南昌,可真是南昌士子之幸也,伯虎兄若不棄,吾欲四散名帖告之全城士子來聚,咱們以酒會友,以詩會友,也好為我南昌府志上留下一樁千古佳話,不知伯虎兄意下如何?」
有名氣的文人每到一地,總有許多士子慕名拜會,互以詩酒言志抒情,這是大明士林的風氣。
唐寅聞言面有難色,雖說士林風氣如此,但也有前提條件的,前提便是大家都比較熟稔的情況下,可唐寅對南昌計程車子包括面前這位劉養正一無所知,嘴裡的「久仰」只是客氣話而已,大家根本不熟好不好。
「真是不巧,在下馬上要離城回江南了,劉兄來日若有閒暇,不如去蘇州一聚,我必掃榻相迎,共謀一醉。」
劉養正眉頭皺了皺,當了多年的寧王府幕僚,他已很不習慣聽到別人的拒絕了。
正待開口再勸,酒肆外忽然腳步雜亂,一大隊王府侍衛將酒肆團團圍住。
劉養正愕然了片刻,接著搖頭苦笑。
寧王殿下太沒耐心了,一聽說江南才子來了南昌便馬上派他出來勸說其入王府為幕僚,結果他這裡才開了個頭兒,寧王卻坐不住了,竟親自前來相請。
酒肆內一陣慌亂,客人們如驚弓之鳥,紛紛扔下銅錢走人。
唐寅也被眼前這一幕關門打狗的架勢嚇到了,見酒肆外穿著暗紅服飾的王府侍衛一個個殺氣騰騰的盯著自己,唐寅滿頭霧水,不知自己莫名其妙得罪了南昌城裡的